“第四天了。”杨晓风低念一句,顺手将一根木棍丢入身前的火堆中,这是他进这片丛林的第四天,也是历练的第五天了,他还没有找到月儿他们,也没有碰上什么危险,只是觉得无聊,林子里除了早上有几声鸟叫外便只剩风声了,这种死一般的沉寂压抑得他快受不了了,这几日行来他大叫、大笑、狂吼、乱嚷,林子里都一片寂静,没一点儿回应,他甚至在两天前的夜里壮着胆子点了一把火,可还是没有招来什么毒蛇猛兽,这与他想象中惊险刺的星光将夜的影拉长,看不清凄凉
可是没有星的夜呢?我又拿什么仰望?
夜又会是怎样的漫长
天亮了,杨晓风又从鸟声中醒来,摘了两个果子便上路了,他不知该往哪走,只是凭着感觉一路西行。
白天林子里会起雾,比较湿润,朦朦胧胧的,但太阳还是看得见的。
走了约一个时辰,杨晓风便觉得累了,正欲坐下休息却听到前方似有什么声响,他又朝前走了几步,声响更大了,猛的,杨晓风只觉眼前一亮竟是走出了林子,在他眼前是一个大峡谷,他正站在大峡谷东面的断崖上,从这看峡谷内水汽腾腾不可见底,一道彩虹从峡谷这边云里雾里的一直架到峡谷那边,而杨晓风听到的声响是从峡谷北面传来的流水声,那有一条瀑布,只是峡谷极深那水声传上来已不甚分明。
杨晓风回头看了看,转身往北走去,往西是断崖他下不去,往南也不知会到哪里,回去又不敢,往北至少还有水,总不至于渴死,杨晓风是这样想的。
沿着断崖没走几步,只听谷底一声低啸,杨晓风心中一惊,便见一道白光从谷底向他飞来,即使在阳光下的水汽中,那白光也是那么耀眼夺目。
杨晓风吓得钻进林子夺命狂奔,把昨晚找刺不好我就欺负你。”杨晓风装作没看见,一个人傻笑。
这一路走来,他和这白狐嬉嬉闹闹,把这几天的烦闷给抛在九霄云外,彼此也熟识不少,赶路的时候白狐就在他肩膀上蹲着,或者趴在他头上,而休息的时候白狐就喜欢窝在他怀里,白狐很轻,毛发又很柔很软,杨晓风也喜欢抱着它左摸右摸,不顾白狐那要咬人的目光,将它浑身的毛发弄得乱糟糟的像个刺猬,并以强迫的方式给白狐起了个“小白”的名字。
“小白,你出现的真是太及时了,这几天都快把我给憋坏了,终于找到个可以听我说话的了。对了小白,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家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还要把你介绍给我爹、我娘、哥、月儿、二长老还有大师他们认识,他们对我可好了。不过我爹比较凶,你可要小心点,别惹他不高兴了。”
小白正眯着眼趴在杨晓风怀里,闻言扭扭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杨晓风给它挠着痒,见状笑了笑:“说起父亲,我好久没见到他了,这次他一出去就是一年才回来,回来了我和他只见了几面,他就闭关了,连那次我在思过崖晕倒他都没来看我”
杨晓风忽然不说了,手也不挠了,只是怔怔的望着天,似想到了什么,小白睁眼抬头看着杨晓风,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杨晓风没有看小白,接着说:“父亲带着长老们出去是去救柳叔叔的,这是我和哥路过七长老房间时,听到七长老说的。
我都没敢跟月儿说,听七长老说柳叔叔是来接月儿回巫族的,但是在半路上出了意外,好像被人给困在什么地方了,而且对方指明要父亲去赎人。
这次父亲回来,柳叔叔却是没一起回来,而雷叔又急急忙忙以本尊之躯出了谷,还把他当年结丹期用的两套雷霆铠甲送给我和月儿,那可是他师父师娘送给他的,他一直宝贵得紧,从不轻易示人的。
父亲,雷叔,还有柳叔叔他们三人是结拜兄弟,父亲是大哥,雷叔排第二,柳叔叔排第三。
柳叔叔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让父亲回来闭关潜修,雷叔本尊出谷呢?如果月儿知道她父亲出事的话唉!我在说些什么呢?我怎么觉得我有好多好多的话,好多好多的心事想跟你说呢?小白。”
杨晓风把小白举在面前,两眼直愣愣的看着小白,小白也呆痴痴地看着他,杨晓风叹口气将小白抱在怀里,“你知道么,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谷里的弟子们是怎么看待我的。他们都认为我是异端,是诅咒,是恶魔;就连一些长老们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你知道为什么杨家谷除了我、娘、月儿、二长老还有大师外,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有一头红发吗?他们说是因为我。他们说杨家在很久以前曾杀过一个恶魔,那恶魔临死前发下诅咒会踏着杨家的尸骨重临九州。而这被写进族谱代代相传却无人相信的传说在我出生那刻应验了,我出生那天许多在闭死关打坐修行的长老弟子们全都走火入魔,灵力失控爆体而亡。而没死的人们,只要是入了杨家宗庙,名字写进族谱的都一瞬间有了一头红发,而且修为在元婴期以上的人刹那间修为倒退到元婴期,修为退封,丝毫不得进;修为在元婴期以下的立觉静脉不畅,灵力滞涩,浑身实力立去二三;不仅如此杨家弟子凡是修习了《万仞心法》的,都会随着修为的增长而长出红发,修为越深红发越多,对自身法力的禁锢也越严重,不但平日修行要比常人困难,境界突破事倍功半,修为最高只能修到元婴期,而且还经常出现意外离奇死亡;如突然走火入魔,如外出突遇高阶魔兽或误入凶地等。这种被称作“血祭禁咒”的诅咒自我出生开始发作,导致杨家弟子十去六七,实力更是一落千丈,而作为引起这一切的我,我想如果不是因为父亲是杨家族长兼万仞门门主的话,我可能早就惨遭不测了。可即使活了下来,杨家谷里人们看我的眼神中那些憎恨,厌恶,恐惧像一把把刀子无时无刻不在绞剁着我的心。不过还好,还有人很疼我,娘、爹、哥、二长老、雷叔、大师他们都很疼我,虽然他们之中有人没中诅咒,但我相信即使他们中了诅咒也会很疼很疼我的,就像爹和哥一样。说起这诅咒也奇怪,二长老和大师是爹从谷外带回来的,没中还说得过去,月儿是巫族之人,没中也说得出去,可娘却没中,想雷叔一时兴起将他的分身拜入杨家宗庙,就马上中了诅咒,本尊虽然没事但分身却平白去了几分实力,而娘更应该入了宗庙的呀,怎么就没中呢?不过没中才好。”
杨晓风顿了顿又道:“说到最疼我的,在我看来既不是我爹也不是我娘,而是我哥。因为不论我闯多大的祸,捅多大的篓子,他都站出来帮我扛;无论我想要什么,他都去帮我找来,总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而且从不打我,从不骂我,生我气的时候最多也只是铁着脸哼两声。像上次我和月儿偷跑去落叶城玩,回来时被狼群围攻,是哥及时赶到救了我和月儿;像那本《九州奇异杂谈》也是哥从父亲那求来给我的;像过生日时,哥拼着受伤也要早点完成任务赶回来,后来听说我晕倒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找这个找那个的,最后还跑去求闭关的父亲,生怕我会怎么样了,这些还是月儿告诉我的呢!”
杨晓风说着还笑了,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木雕,摇摇快睡着的小白道:“小白,你看这是我哥送我的生日礼物,怎么样?好看吧!”
小白塔拉着眼瞄了瞄,原来雕的是一半大少年脚踩飞剑背一男孩翱翔之状,只见少年目视前方嘴角带笑,而背上的男孩头扭朝一边,眼向下看,满脸兴奋。
“这是我八岁那年哭着闹着要学那些内门弟子御剑飞行,我哥乘父亲不备将父亲的通灵宝剑给偷了来,带我在杨家谷飞了一圈。事后哥被重责十棍关了一个月的禁闭,也是那次父亲正式告诉我们不许我们修道,也严禁我们碰任何与修道有关的东西。还记得以前的时候,只要有人欺负我,不论对方修为多高哥都会站出来替我讨回公道,而现在哥踏入道途,修为一日千里,弄得杨家谷上上下下都怕了我,虽然暗地里对我咬牙切齿,但再不敢当面对我发作了。怎么样?我哥对我好吧!而且我哥可厉害了,不论天赋修为,炼器技艺,还是为人处事,全谷上上下下没一个不服的,父亲也最满意最器重他,我这辈子也就只见过这么一个完美的人。全谷上下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都认可我哥,认定他是杨家谷的少主,万仞门的接班人,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我从不嫉妒我哥,因为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我也希望自己能得到父亲、族人们的认可;虽然我一直以哥为目标向他学习却从未追上他的脚步;但我从不嫉妒我哥。真的,我为我哥高兴,我为我哥骄傲,我一直相信哥他一定会成为有史以来杨家最优秀的族长,万仞门最好的掌门人,我一直坚信着。”
杨晓风将木雕揣好,看着睡着的小白道:“我这是在干什么呢?对着只狐狸说了这么多我想说却一直没说的话。唉!小白,我咋就和你这么投缘呢?你要是会说话就更好了,可是你如果会说话,我还会对你说这么多么?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