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第一章(续一)
送走女研究生,大家又热烈地交谈起来。女孩哈丽德对纳尔玛说:“最让我着迷的还是《泰坦尼克号》,它就像有魔力一样,我看了不下二十遍,不怕你们笑,有一段时间,我真的有一种离开它就无法生活下去的感觉。”纳尔玛说:“我也爱死它了。”一提到《泰坦尼克号》,姑娘们都有些激动。一个染着金色指甲的女孩说:“如果真有一个愿意陪我跳海的男孩,我也意愿放弃一切,和他一起浪迹天涯,那是多么美妙啊......”她陶醉地叹了一口气。哈丽德说:“我希望露丝能和杰克永远生活在泰坦尼克号上,把那个可恶的未婚夫赶走。”另一个女孩说:“世上有几个女人能这样幸运?能与自己的爱人生死相依,给我天堂我也不要。哦,我爱杰克!我爱杰克!”另一个大眼睛女孩忘情地说:“我想做露丝,真希望有一天早晨醒来,我就变成了露丝。”女孩子们对男、女主角又是羡慕,又是赞美,一个个浩叹连连,心醉不已。
这时,一声轻蔑的冷哼突然传来,艾里雅娜循声一看,只见妮尔麦正满脸不屑地撇着嘴角,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显得十分冷硬。纳尔玛看见是死对头妮尔麦在冷哼,眼角立刻流露出鄙视和厌恶。妮尔麦说:“你们说的这些话,足已证明你们思想浅薄,我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了,居然喜欢这样道德沦丧的电影。诸位,不要忘了,露丝是订了婚的女人,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未婚夫,可是,她一边享受着未婚夫提供给她的优越条件,一边和杰克谈情说爱,她同时占有了两个男人所能给予她的最美好的东西,你们不觉得她全无廉耻吗?女人的脸面节操都给她丢光了。你们居然羡慕这种水性扬花、背信弃义的女人!”纳尔玛撇了撇嘴角,说:“妮尔麦,我觉得,无论是订了婚还是结了婚,即使已经生了八个孩子,即便已经满头白发,她依然有权力重新选择,依然可以毫不惭愧地大声说:‘我要另外一个男人’。”
纳尔玛的话引来女孩们的一片赞同声。染金指甲的女孩说:“杰克又率真又浪漫,还愿意陪露丝跳海,这样的男人谁不想拥有?露丝选择他是对的。”妮尔麦咬咬牙,说:“露丝的潜意识里其实根本就不想死,她只不是空虚寂寞,要用跳海的方式来撒撒娇罢了。你们把杰克捧在心尖儿上,但我才看不上他呢。杰克只不过是因为露丝的美貌和贵族地位才爱慕她,才愿意冒险救她。如果露丝相貌普通,只有平民身份,杰克会被她吸引吗?为了她跳进海里吗?哼,我了解男子的心理,他决不会!杰克看似关心露丝,其实,他真正关心的是自己的**,那种猎奇的**,高攀的**,他的心其实是自私的。他勇敢地去救人,只不过是在潜意识里想获得上层人士的敬重。”
纳尔玛说:“妮尔麦,你嘴里从来吐不出好话,一切在你看来都是灰暗的。一个男人爱你爱到愿意为你跳海,难道这还不够好吗?连这样的男人你都要贬低,真是心理变态。”大眼睛女孩说:“露丝是我们的榜样,她能勇敢地追随自己的感情。”妮尔麦说:“野兽也会追随自己的感情!如果只知追随自己的感情而不知遵守人伦道德,那和野兽有什么区别?作为一个已经订婚的女人,露丝眼里应该只有她的未婚夫。”纳尔玛冷笑道:“连愿意为自己跳海的男人也视而不见?”妮尔麦用钉子一样的眼光看着纳尔玛,说:“她若遵守妇道,就不会想到跳海,她不卖弄风骚,就不会引来杰克。哼,有的人,专门卖弄风骚,巴不得有成群的男人围着她转。”几个女生偷偷笑了。
纳尔玛脸一红,随即又傲慢地盯着妮尔麦。金指甲女孩笑道:“如果是纳尔玛要跳海,我想船上所有的年轻男人都会跟着跳下去。”一个穿红衬衣的女孩显然很讨厌妮尔麦,她说:“如果是妮尔麦要跳呢?不知道哪一种男人会跟着跳?”纳尔玛说:“如果她走到船尾,所有的男人都会挤到船头,所以,她附近不会有男人。”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纳尔玛接着说:“要想有男人来救她,她得大喊大叫跳十回。”大家笑得更厉害了,妮尔麦早已气得满脸通红。金指甲女孩说:“总会有一个男人愿意为她跳海喔!”纳尔玛笑了笑,说:“有可能-----如果那男人能认出她是个女的。不过这可不容易。”众人哄堂大笑。
艾里雅娜看到,妮尔麦气得嘴唇发抖,眼睛如两寸长的钉子一样死盯着纳尔玛。纳尔玛狠狠地直视妮尔麦的双眼,毫不退缩。红衬衣女孩语气嘲讽地问道:“妮尔麦,如果有男人来救你,你允许吗?”纳尔玛不等妮尔麦说话,就说道:“他得是个蓝精灵才行,妮尔麦,是不是?”整个包间的人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妮尔麦紧咬着牙,一双眼睛凶恶地瞪着纳尔玛和其他人。艾里雅娜看得出来,妮尔麦是真的气坏了。
突然,妮尔麦快步走近纳尔玛,对她说:“你以为你和男人鬼混的丑事我不知道吗,等着,我会让你笑不出来的,我会把你搞臭的。”说完,扭头就走出了咖啡馆,纳尔玛盯着她的背影,咝咝冷笑。艾里雅娜听到妮尔麦的话,心里突然有些不安,她正想和纳尔玛说话,坐在她身边的一个女孩问她:“艾里雅娜,‘蓝精灵’那句话为什么那么好笑?”艾里雅娜小声解释道:“妮尔麦曾经想嫁给一个以色列籍的阿拉伯人,这样就能获得以色列国籍,到以色列去过好日子,这种婚姻被称作‘蓝婚’。她当时以为大事已定,到处炫耀,但到后来,那男人把她甩了。更糟糕的是,她后来才知道,根据以色列的一条临时法律,她当时就算结了婚也不能获得以色列国籍。她是彻彻底底空欢喜了一场,最后却像个傻瓜一样丢脸。”那女孩说:“喔,原来如此。”艾里雅娜心想,纳尔玛那句说‘蓝精灵’的话,简直就是当众揭妮尔麦的伤疤,妮尔麦现在对她不知道有多恨。纳尔玛说话也太随意了,有些话说出口,人家会记恨一辈子的。她决定待会儿和纳尔玛说说,让她以后讲话小心点,妮尔麦虽然可恶,但也别往死里得罪,以后可得多防着妮尔麦。
第二天上午,艾里雅娜正在整理一叠选民资料,乌姆走过来说:“今天下午我要去拜访一个人。本来是让娜菲塞陪我去的,但她有些害怕,不敢去,我也不想勉强她,所以你陪我去。”艾里雅娜好奇地问:“那人是谁呀,娜菲塞怎么会害怕?”乌姆说:“是个怪脾气老头,叫哈姆扎,就住在娜菲塞家街对面的院子里。你敢陪我去吗?”艾里雅娜说:“敢。”乌姆问:“你以前听说过哈姆扎没有?”艾里雅娜摇摇头。乌姆说:“我倒是知道他,但从没和他打过交道。娜菲塞说他的脾气特别古怪,而且,他现在既不支持哈马斯,也不支持法塔赫,两边他都骂。不过,他在本地老年人当中的威望很高,没人比得上,如果我们能把他拿下来,明年选举就会获得很多选票。”艾里雅娜笑道:“你看起来好像也有些担心呢。”乌姆轻斥道:“瞎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艾里雅娜,别小看了哈姆扎,他年轻时是有名的战斗英雄、青年领袖,当时的高层领导人非常器重他,把他当作接班人来培养。但后来,他在一次战斗中受了重伤,残废得很厉害,就什么也不能做了。”艾里雅娜发现,乌姆在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敬畏和犹豫。
下午,乌姆带着艾里雅娜,敲开了哈姆扎老头家的门。这是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一个干瘦的老头正直挺挺地坐在轮椅上,一位中年妇女打开门后,就转身进了厨房。前几天,乌姆已经请人转达了要来拜访的愿望,哈姆扎也同意了,这让乌姆稍稍放了些心,觉得开局还算顺利。乌姆与艾里雅娜在轮椅对面的破沙发上坐下,艾里雅娜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了一堆石头上。乌姆开始小心翼翼地和哈姆扎拉家常、套近乎,说自己多么敬佩他,他的辉煌经历多么振奋人心,又询问他的生活是否方便,别人的照顾是否周到。哈姆扎冷冷地看着她,似听非听。过了一阵,哈姆扎忽然打断乌姆的话,说:“你是来给哈马斯当说客的吧,我听人说你很卖力,被你拉拢的人不少。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哈姆扎说话时嗓音变化很快,时而尖利,时而沙哑,如同生锈的刮胡刀片。
乌姆一愣,叹了口气,说:“老爹啊,我们巴勒斯坦人的生活实在是太糟了,以色列人想断电就断电,想禁运就禁运,想杀人就杀人。老爷子,我相信,只有哈马斯才能带领我们摆脱这种耻辱而痛苦的生活,所以我才这么努力地为哈马斯拉选票。”哈姆扎面露不屑,说:“你以为哈马斯有这个本事?我是完全看不起他们的,他们只知道让年轻人白白去送死,不然就是用小恩小惠拢络像你这样的蠢货。”
乌姆突然被这无礼的言辞蜇了一下,脸红了红。艾里雅娜悄悄打量着这个瘫痪的老头,他的眼皮无力地下垂,使双眼看起来始终半睁半闭。他的眼珠有时一动不动,有时却又异常灵活,左右转动间射出碜人的寒光。老头虽瘦,脸盘却很大,下额骨又宽又厚,长着一张狮子般的大嘴,每次说话,那嘴巴都像是要咬人。老头右手腕上搭着一串贝壳做的念珠,原本洁白的贝壳已被摸得发黑,如同他嘴里那两排又黄又黑的牙齿。
乌姆并不气馁,她像医生跟病人讲病情一样,仔细地对哈姆扎讲解哈马斯的许多好处,以及法塔赫的许多坏处,通过她的对比,双方的差距更加明显。这些话艾里雅娜一天要听上好多遍,其内容早就烂熟于胸,她自己也常在乌姆的鼓励下,试着向别人讲述。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佩服乌姆的口才,因为相同的内容,从乌姆嘴里讲出来却每次都不一样,而且总是很精彩。她明白,乌姆正在调动全部的智慧,用最富于感染力的语言做武器,力图攻破哈姆扎这座坚固的堡垒。
乌姆知道哈姆扎久经战火,所以,她又开始浓墨重彩地讲述哈马斯战士和以色列军队做战的英勇事迹,希望借此唤起哈姆扎的战斗情怀。哈姆扎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点头。当乌姆说到有一小队战士大胆地突袭以色列军营时,哈姆扎忽然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激动地说:“我当年一个人,只带了两只步枪,几颗*,就去偷袭以色列人,一口气干掉了十几个!哈!我当时是孤身一人!现在谁还有这种胆量?你觉得他们勇敢,我看也就平常,这些年轻人,没有一伙人壮胆就不敢行动,哪里还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一代不如一代,这个仗怎么打得赢?”乌姆忙说:“他们哪里比得上你,他们都应该以你当年的勇敢行动为榜样!”哈姆扎高声说:“那时候,只要我一句话,哪怕明知有去无回,我的战友也会毫不犹豫地跟我走!”乌姆点点头,说:“现在还是有很多人唯你马首是瞻。”哈姆扎说:“从加利利(以色列北部的一个地区)山区到黎巴嫩,再到加沙,我大大小小打了五六十仗,以色列人对我恨之入骨。他们越恨我,我的同胞就越敬重我。法塔赫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支持者?就是因为有我们这批浴血奋战、出生入死的老战士!可是,你看现在这帮人,一群窝囊废!”
乌姆见他明白地表现出了对法塔赫的不满,不由喜出望外,说:“法塔赫控制的政fu里面贪*横行,每个人都只顾追逐私利,根本找不到像你这样深明大义的人。”哈姆扎叹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可恨啊,我竟残废成这个样子!什么也不能做!这双腿一点儿也动不了......我废人一个啊!”他垂下头,盯着自己的双腿不说话,乌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谨慎地保持着沉默。忽然,哈姆扎恶狠狠地说:“迟早有一天,我要亲手把这双腿给锯掉。先砸烂,再烧成灰!”乌姆忙说:“老爷子,千万别这么想,这可是你自己的腿啊。”哈姆扎咬牙切齿地说:“就是它害我成了残废!我现在算什么,我这个身体就是一堆垃圾!”他突然发起怒来,用拳头狠狠地砸自己的身体,连着狠狠地砸了十几下才停住,艾里雅娜都看呆了。那个照顾他的女人提着水壶站在厨房门口,笑着对乌姆说:“乌姆大姐,你还不知道,他没事儿就用拳头打自己,还用刀剜自己腿上的肉呢。”乌姆半信半疑,说:“老爷子,千万别干这样的傻事,你得保重身体。”哈姆扎气喘吁吁地说:“我巴不得这个身体在战场上被*炸成碎片!”
艾里雅娜从没见过一个人会如此憎恨自己的身体,忽然觉得这个老人又古怪又可怜。乌姆还在劝说哈姆扎好好保养身体,哈姆扎却忽然骂道:“闭上你的臭嘴,不要假惺惺地装样子!”乌姆向来受人尊敬,从来没被这样骂过,一张脸顿时胀得通红。艾里雅娜知道乌姆的脾气大,很担心她要发作,谁知,她竟一声不吭咽下了这口气。尴尬地沉默了一阵子后,乌姆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说话了,她以一个朋友的房子被以色列人推倒为例,向哈姆扎描述法塔赫政fu现在是多么地软弱无能。她说:“如果是哈马斯领导的政fu,以色列人决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猖狂,我们的老百姓现在根本得不到政fu的保护。”
“以色列人!”哈姆扎咬牙切齿地说:“以色列人都是魔鬼的后代,无论男女都该作奴隶!火狱在等着他们!”乌姆大声喝彩:“老爷子,说得对!他们迟早会是这个下场!”哈姆扎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种让人发抖的仇恨,他望着摆在墙角的一把斧子,阴森森地说:“所有的以色列人,都该被从头顶往下劈成两半。”这话实在可怕,连乌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了片刻,乌姆说:“我们要把每个小孩都培养成战士,哈马斯就是这样做的,让他们长大后一个个都和老英雄你一样。”哈姆扎冷冷地说:“和我一样残废吗?你用不着讨好我。我听说你唯一的儿子出车祸死了,马路那么宽,你儿子不走路边偏要往车上撞,哈哈,真是太蠢了!”说着就刺耳地哈哈大笑起来。乌姆双眼喷火,嘴唇打颤,似乎马上就要扑过去掐死哈姆扎,艾里雅娜紧张得全身僵硬。但乌姆最终克制住了怒火,她拉着艾里雅娜,转身离开了小屋,在她们身后,传来哈姆扎开心的笑声。
走到大街上,乌姆站住了,她一次又一次做着深呼吸,双拳攥得紧紧的,好一阵才平静下来。艾里雅娜问:“乌姆,你干嘛要忍受这个疯老头?他太过份了,你为什么不骂他几句?”乌姆摇了摇头,半晌才说:“我早就知道他脾气坏,说话难听。不过,他可以影响很多老年人,他让他们投谁的票,他们就会投谁的票,他们的家庭成员也会跟着投。这是一大群选民,所以我必须争取到他。艾里雅娜,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任务,必须完成。”说着,她用力拍掌,连拍了七八次,拍完后,她笑着对艾里雅娜说:“这是振作精神的好办法,你看我,好多了!”
几天后,乌姆带着艾里雅娜再次去拜访哈姆扎。哈姆扎依然对乌姆言辞无礼,动不动就开口骂人,但乌姆神态平静,倒是艾里雅娜越来越难以忍受这个老头,若不是乌姆及时制止,她几次都差点对他出言不逊。哈姆扎从没正眼看过艾里雅娜这个小助手,他的兴趣只在乌姆身上。艾里雅娜渐渐发现,哈姆扎在故意逗乌姆。乌姆越是讲哈马斯好,他就越是表示要支持法塔赫,要让他认识的所有人都投法塔赫的票;他还会突然对乌姆说一些很伤人的话,乌姆的表情越难受,他就越开心。显然,哈姆扎已经把逗弄和伤害乌姆当作了新的乐趣。乌姆的第二次拜访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了,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往回走。艾里雅娜为乌姆所遭受的伤害忿忿不平,但乌姆比起上次要平静得多,她平静地对艾里雅娜说,自己决不会放弃。
做完晡礼拜后,艾里雅娜和另外两个助手继续为一场宣讲会做准备,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是纳尔玛打的,就走到一旁接电话。纳尔玛在电话中泣不成声,向艾里雅娜哭诉男友萨拉杰打了她。艾里雅娜气愤地说:“他太可恶了,你应该马上和他分手!”纳尔玛以前也给艾里雅娜讲过一些萨拉杰的事情,艾里雅娜早就对他心存反感,只是没有料到,这一回他竟然动手打人。纳尔玛哭着说:“他一次比一次过份!”艾里雅娜说:“你不能再和这种人在一起了,这种人徒有其表,其实内心粗鄙,毫无教养。他根本配不上你。纳尔玛,那个阿卜杜勒不是一直在追求你吗?他可是个不错的人选,他文质彬彬,善良敦厚,对你一往情深,家里又有钱,你应该选择他,他才是那种适合做丈夫的好男人。”纳尔玛抽噎着说:“我心里很乱,有人来了,我以后再打给你。”就挂了电话。一个助手问艾里雅娜:“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她们还没有把音箱修好?”艾里雅娜愤愤地对她说:“打女人的男人,不配当男人,都是人渣!文明社会的耻辱!”这话答非所问,女助手有些懵,然后又连连点头。艾里雅娜不想多作解释,扭头走开了。
布置完会场,走在回家的路上,艾里雅娜正吮吸着食指上的伤口,母亲阿迪莱打来了电话,让她直接去红珊瑚餐厅,克里麦舅妈今天请客。艾里雅娜犹豫了一下,勉强答应了。艾里雅娜实在是不喜欢克里麦大舅妈,所以总是尽量避免和她见面。这里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克里麦对她爸爸的轻蔑。利亚德长年靠打零工赚取微薄的收入,连稳定一点儿工作都没有,还欠了一大笔债,情况确实是很糟。这样处境的人,自然不愿意与那些成功富有的同龄人在一起谈天、玩乐,其心境是可以理解的。但克里麦却完全无视这一点。有一次,大舅忽然邀请利亚德去参加大舅的朋友们的聚会,利亚德知道,这些人都是事业有成、有钱有权的,于是坚持不去。可克里麦舅妈后来却多次对阿迪莱和别的亲戚提起这件事,对利亚德又是挖苦又是嘲讽,说他自卑得不敢见人。艾里雅娜从几个亲戚那里都听到了这些话,心里非常恼火,从此,她就对克里麦舅妈耿耿于怀。
艾里雅娜心想,爸爸的事业不好,自然不愿意与那些人在一起,那样的话,他的自尊心就容易受到伤害。爸爸之所以拒绝参加聚会,其实就是想保护自己的自尊心、维护自己的尊严,这是完全可以理解和体谅的。可是,克里麦却对爸爸冷嘲热讽、揪住不放!难道她就不知道,穷人也是有自尊心的,穷人也需要维护自己的尊严!难道她就不知道,落魄的人的自尊心往往还比别人更加敏感和脆弱!克里麦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她不可能不明白这些道理,可她却偏偏要这样说,只能说她是心怀恶意,是刻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