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乔司南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黎洛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她将餐具放下,“你们慢用。”
说罢也不看任何人的脸色,便丢下餐巾,缓缓上楼,如一只骄傲的天鹅。
一旁的洛凡诗,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黎洛的背影,目光,从来淡如初雪。
“姐夫,你不喜欢吃苦瓜就不用吃了。”洛倾倾清甜体贴地出声,递来一个骨碟到乔司南面前,“放在这里吧。”
“不必,我挺喜欢吃苦瓜的。”乔司南笑得如春风般和煦,手中的筷子,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去夹起那块苦瓜。
洛倾倾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却也体贴道,“也好,多吃点苦瓜,清热去火。”
去火?!乔司南只知道自己现在真的很火!
低头,狠狠地看了一眼瓷碟上的苦瓜,黎洛这个死女人!在乔家住了三天了,明知道自己不喜欢吃苦瓜,还偏偏给他出这样的难题!
而这坨苦瓜……简直和黎洛一样讨厌!他拿着餐叉,用力地往那块苦瓜上叉去!
手机,却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响起,他睨了一眼来电号码,起身欠了欠身体,“我去接个电话。”
说罢,便也沉步往楼上走去。
洛家别墅不算太大,二楼拐角处一个房间的门正好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看似无人,他推门而入,在确认无人之后,来到阳台上才将电话接起……
“司南。”那边一个柔如轻羽的声音在他耳边酥酥麻麻地拂过,“今晚过来陪我吗?”
乔司南一笑,嘴角又弯成了乔大少招牌式的邪魅弧度,“你希望我过去吗?”
接完电话,乔司南转身,正欲跨进房内,却突然厅内厚重的丝绒窗帘后,传来低低的女声……
“你说,这样真的好吗?”
那把熟悉的女声让乔司南一怔,他下意识地往阳台旁边的罗马柱后站了一步,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往室内看去……
月色皎皎,如流泻的碎银,倾洒了一地。
黎洛独自一人,在巨大的三角钢琴前轻轻落座,掀开蒙尘的黑色琴盖,自言自语地,再度喃喃道,“你说,这样真的好吗?”
修长白皙的指,轻轻碰上琴键的高音区,发出一声高音的嗦。流水一样的音符,随着这个尾音被刻意拉长的嗦,汩汩地从她的指尖流出……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乔司南睖睁了片刻,洛家在洛城也算得上名门,他以为黎洛从小接受的是西式教育,没想到居然能用钢琴弹出这么一首古韵十足的曲子。
月满西楼,月满西楼,他反复在心里咀嚼着这首曲子的名字,再度抬眸,朝她看去……
月光打在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淡淡莹莹的的细边,更衬得她面若凝脂,唇似含丹,瑶鼻似玉,眸中竟平添了几分温婉,跟素日所见的她,大不相同。
黎洛根本没有察觉到阳台上有人,只是微微翕合着双目,长浓的睫毛如冬日雪地中的蝴蝶,柔弱又绝望地轻轻颤着……
指尖,在琴键上如翩翩冬蝶,在黑白琴键上盈盈地翻飞着,白键似玄冰,触骨生凉,侵入血脉,逆流而上,让她的心口,丝丝缕缕地凉痛着,可黑键偏偏又似滚烫的烙铁,毫不留情地摁进她的胸口,让那里瞬间又是灼痛一片……
脚尖轻触钢琴的踏板,力气下沉,可所有的思绪,都随着这个动作,万马奔腾一般地窜上毛孔隙间,顺着所有的血脉,盘旋在指尖……
最后反反复复地,凝成一句……‘云中谁寄锦书来’。
她如不知疲倦的荆棘鸟,不停地重复,再重复这一句话,用自己永不停下的脚步,追逐着每一个琴键,不停地追,好像,在追逐那个人的脚步一样……
可是,可是她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追逐,永远都不能追上他,而追逐下去的最后结局,只能是将自己钉在那根最长的荆棘上,华丽却凄清地死去……
最后,她长长长长地,再摁下一个低沉的嗦音,如最后的祭奠一样……才缓缓地,合下琴盖。
一滴泪,似琉璃,自她细长的眼角缓缓垂自腮边。
黎洛起身,看着钢琴上厚厚的蒙尘,心里划过一丝感伤,她抬起手指,在那一方细尘上,写下两个字,然后,细细出神。
敲门声砰砰传来,佣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黎小姐,请问你在里面吗?”
“不要进来!”黎洛轻呵一声,抬手擦掉腮边的泪,起身,往走出琴室,到了门口,脸上早已重新换上了坚不可摧的笑容,“有什么事吗?”
乔司南从阳台上出来,走进室内,目光倏然扫过那琴盖上的字迹……
锦洛。
洛,黎洛。
这个锦,又是谁?
想起刚才那句云中谁寄锦书来和黎洛腮边的那滴琉璃泪,乔司南嘴角缓缓噙起一抹冷笑,将琴室的窗帘尽数拉开,让秋夜寒风争先恐后地灌入,无情地吹散了琴盖上的蜿蜒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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