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心情美好的一天,可是回到府中之后,那一个方姨娘又开始不安分了起来,没过多久,就连外面的丫鬟仆人们也没拦住她,方杍颜竟然就这样直愣愣的冲进到了安诺的面前。
早就听见动静的安诺忍不住滋滋称奇,那方姨娘看着是弱柳扶风的身段,也不知道是怎么从那些身形庞大的仆人们冲进来的,不会是因为她那纸片型的身材,找准了那些仆人之间的缝隙,然后嗖的一下就进来的吧?
安诺心里恶劣的想着,也不知道那么柔弱的身材,到底是怎么支撑她那汹涌波涛的胸部……
收敛心里所有奇怪的想法,安诺轻咳一声,在几个丫鬟的注视下缓缓摆上一副正经的脸色,再也没有先前的那么悠闲,可二桥还是不放心的在一旁叮嘱道:“如果不管那方姨娘说什么世子妃,你都不能轻易答应,有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的!”
方家的所有人都是喂不饱的白眼狼,这方姨娘也一样,方家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安诺敷衍的点了点脑袋,心里却对二桥的话不以为然。
作为一个当家主母,没办法给正经小妾应有的待遇,她心里已经很内疚了,如果能在别的地方多补偿一下也未尝不可,况且那样还能够减轻她心里的犯罪感,她又何乐而不为?
所有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而真正的大事,是没有办法靠那几块破铜烂铁解决的。
还没有进来,就在门口听见了方杍颜嘤嘤哭泣的声音,好似她受了天大了委屈的似的。
“世子妃,婢妾是没办法活下去了,还请世子妃为婢妾做主。”
方杍颜哭起来半点也不含糊,先别管他是不是真的伤心,反正眼泪却是实打实的,看着他那通红的眼睛,安诺自己都有些发愁。
放下手里的茶杯,安诺示意二桥扶他站起来,这才关心的反问道:“又是发生了什么?难不成府中还有人敢给你气受?”
安诺有些好奇,先不说府里的下人只有那么一些,而方杍颜也长时间待在她那小院子里不会往外多走一步。
就算这府里真的敢给方杍颜气受的,除了两位正经主子之外,恐怕也只有总管家三桥了。
但是三桥可不像那么无聊的人。
想到了三桥,安诺就疑惑的给二桥使了个眼神,没多久便看见后者轻轻地摇头。她这才放心,看来这件事情与三桥是没有关系的。
本以为方杍颜该顺着二桥的搀扶站起来,可是他就像耍赖似得跪趴在地上便跪趴在地上,穿着单薄的衣服,看起来别有一番风韵。
“你别拉我。”
挣脱了二桥的手,方杍颜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情绪竟然会来得这么猛烈,这么让人反应不过来,既然已经开始闹了,那么这件事情就必须要有个结果。
既然方杍颜不愿意让人碰她,安诺也随着他的意思挥手,让二桥到一边儿去等着:“说吧,你受什么委屈了?”
“今日婢妾去云绸阁看衣服,是婢妾先看中了那一件仿佛有云彩流转舞衣,而婢妾要在很久之前便下了定金了,可是今日去的时候,那云绸阁竟然反悔了,说那件舞衣被京都第一舞女看中,他们便让那女子拿走了。”
方杍颜暗恨:“婢妾和世子妃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世子妃替婢妾把舞衣要回来,婢妾是为了告状!告那云绸阁不守信用,告云绸阁的人狗眼看人低!”
想到最后自己听见的那一句话,方杍颜恨不得将那个人的嘴抽烂,竟然说她一个妾室没有资格穿他们云绸阁的衣服!
简直是气煞她也!
安诺还是有些不懂,还是轻言听出了不对劲,小声的在她耳边提醒着:“那云绸阁与府里定有条约,承担了府中主子们衣服的活计,是京都里面最好的一家成衣店了。”
也就是说,这方姨娘是在自家合作对象那里被委屈到了?
安诺秒懂:“把和云绸阁签订的条约拿过来给本世子妃看看。”
很快,二桥便跑出去将东西拿了过来,一张薄薄的纸被保存的很好,看不出半点褶皱。
而盯着合约最后一条,安诺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将东西放在一边,重新递给二桥:“你等会儿去云绸阁把这合约给取消掉,顺便给安府和定国王府传个消息,就说这云绸阁品行不过关。”
轻言与二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不赞同:“世子妃,随意解除合约的话,会不会给府里带来麻烦?”
安诺毫不在意的挥手:“这条约上写的很清楚,云绸阁的成衣会优先卖给长期合作的买家,可是这云绸阁不仅不遵守约定,还怠慢了主家,没必要继续与她们合作下去。”
“姨娘,也是府中的半个主子。”
二桥不再说话,既然世子妃都那样说了,而且态度也很坚定,看来一定是要为方姨娘出一口恶气的,那么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没必要再劝些什么。
和一家成衣店解除长期合作的条约,对安诺而言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对方杍颜而言,却是替她挽救了她那本就剩余不多的自尊心。
方杍颜从来没想过安诺会这么轻易的帮他们,而且还帮得这么彻底,所以一时间心绪难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哭也忘了哭,道谢也忘了道谢,整个人就那么呆呆愣愣的跪趴在地上,脸上还挂着泪珠,睫毛一颤一颤,看得人心痒痒。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作为府中的小妾,应该与主母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才对,况且在那之前还给主母找了那么多的麻烦,怎么到她这里就变得这么和谐?
眼看着方杍颜呆弄在地上,安诺以为他还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委屈着,当下,心底忍不住叹息一声,然后自己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目光在触及方杍颜的目光时,整个人都变得歉疚:“我给不了你们想要的,也不能让你和别人家的妾室活的一样,所以在那件事情之外,我不会委屈你的。”
他是一个自私的人,既然当初墨轩已经给了她一个承诺,那么安诺就会死死的守着那个承诺,不让两个人有任何意外的情况发生。
所以,他们的世界里是容不下方杍颜的存在的。
她不能让方杍颜拥有她原本就浅薄得几乎不存在的宠爱,她们两人处于相对对立的地位,一方幸福了,另一方自然会难过。
可是安诺不会傻到把这种触手可及的幸福拱手让人,她就只能……让方杍颜成为难过的那个。
方杍颜第一次觉得他看不清这位主母,也不知道她脑海里想的是什么,她本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如果他不争,那就什么都没有,可是最后结果证明,她就算什么都不争,可是该有的东西一件也不会少。
而相对而言,想要事事都向前争一步的方吩吩此时却不见踪影,仿佛在这个府里人间蒸发了似的,而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对这件事感到好奇,甚至全部人都当做不知道。
就连当家也没得到个准确的答案,而且据她的人所打探过来的消息,方家,恐怕是没办法继续在京都里面呆下去的。
她不明白这些事情有没有定国王府的人插手,可是方杍颜依旧感到了无边无际的恐慌,生怕下一个遇害的人就变成她,她就只能唯唯诺诺的恨不得当个缩头乌龟把自己藏起来。
她是很想要荣华富贵,可是如果没有这条命的,就算有太多的富贵她也享受不了。
安诺认为自己已经很仁慈了,可是方杍颜还是那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她说不出来安慰的话,更不能对她承诺些什么,只能挥挥手让人带她离开,来个眼不见为净。
方杍颜没有再哭闹,整个人安静无比,等到外面的丫鬟看见她时,如花第一个迎了上来,表情上是绝对的担忧:“姨娘,世子妃可有为你说话?”
方杍颜不搭理她,自顾自的冒着大雪,穿着单薄的衣服在雪地中前行,一点也不觉得冷。
而正在这时,她又听见了后面两个丫鬟的谈论声,一个是如花,另外一个自然是似玉。
“姨娘这是怎么了?”
“如花,是不是因为里面的那个人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不等她们继续说,方杍颜自己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神情淡淡的望着她们,一向习惯了浓妆的脸上轻柔一片。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沙哑。
她听见自己说:“世子妃是个好人,我只在她那里受过一次委屈。”
并且还是她自己找的委屈受,真真正正委屈到她的,是当初她挤破了脑袋也要嫁给她的墨轩哥哥。
本以为凭着自己的本事,就算不能成为墨轩心里最爱的那个,也能给自己争取到一切她想要的,至少后半辈子不需要看人的脸色活着。
可是,以为只是以为,永远不会巧合的变成事实。
而现在她就和那时候的那人预言一样。
一点也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