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姝回到李府,又砸了几个花瓶。狠狠咒骂:“这个贱婢,还真敢跑了!”
她说的贱婢,当然是王麦芽。
王麦芽可不是蠢的,老早就暗地里存钱,在给她做的食物里下了点让人能暂时昏睡的药,然后将卖身契从她身上偷拿出来,撕个粉碎。这还多亏了李静姝,要不是她时刻把王麦芽那张卖身契带在身上,她还不能这么顺利的下手。
而李静姝本来把她的卖身契单独放在身上,也是为了更好地威胁王麦芽:要是她一个做的不好,就立即将卖身契卖给随便哪家秦楼楚馆去。
……
做完这些事,王麦芽轻蔑地往昏睡的李静姝身上吐了一口唾沫,逃出了李府。
此时的她,正委身在那家‘好好吃’的店面后面,住在舒适宽敞的屋子里,一面磕着瓜子,一面优哉游哉地翻看一本写才子佳人的小书。
王麦芽的赚钱手段也是从小说里看来的,一开始是卖各种菜方,后来就干脆自己盘了一个店,让原本的掌柜继续做掌柜,自己做幕后老板。这大概是穿越的好处之一了,能够做这些新奇的东西大赚一笔。
‘好好吃’里重新装修过,有点像快餐店,还有窗口。可以自己在柜台那儿点单打包,也可以坐在那里吃完再走,像酒楼,可又没酒楼那么热闹。在这儿吃还可以喝杏仁茶或是桂花茶,甜汤也可以点。
长安四处打量着这个颇具现代化风格的地方,啧啧称奇。决定就坐在这儿吃,体会一把久违的现代感。
‘好好吃’里有四五张桌子,每张桌子有两三个软凳。可是却很少人选择要坐在店里吃,都是买完了直接打包走的。因为爱吃点心的很多都是姑娘家,出来都是戴着面纱的,根本不可能愿意在这里,来来去去好多人的地方吃东西。
如今‘好好吃’里的招牌点心是蛋挞。赠杏仁茶一盏。
长安端着托盘,差点和一人撞上。她还没开口,那人已经横眉冷目:“小心点!”她看过去,发现是是一脸冰冷的冷心。
冷心见到是她,未作任何反应,冷冷地端着手上的东西朝偏里的一张桌子走去。她本来对长安就没几分恭敬,现在又是在宫外,她更没必要对她恭敬。
冷心将吃食放在秋十里面前,脸上是真心实意的笑容:“主子,奴听说这种点心很好吃,主子尝尝。”
秋十里拿起筷子,犹疑地夹起那形状奇怪,毫无美感的蛋挞……
长安看不下去,无力道:“这不是这么吃的…”
秋十里一愣,抬头看过去,没想到长安也会在这里,愣神一瞬,已经温柔笑道:“长安。”
长安在他面前坐下,把自己的那份蛋挞和杏仁茶放到桌上,秋十里淡淡看了一眼冷心,冷心咬着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长安的托盘一起收来,送到专门放托盘的地方去了。
“你怎么会出宫来的?”长安有些奇怪。
秋十里淡淡一笑,说:“在宫中有些闷了…”
也难怪他会闷,长安听碧婉说过,身为质子,他实际上是被软禁着的,一年只允许出宫三次,要是实在有事要出宫,还得征求皇上霍继尚的意见。
秋十里手中的筷子还夹着那只蛋挞,长安干脆示范起了吃法,直接拿手抓起了蛋挞,大口一咬。
温度是稍稍烫嘴的那种,香气浓厚,味道香甜。
长安吃的都闭起了眼,分外享受。“嗯~
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让秋十里看得好笑。
长安吃掉一个,不忘舔舔手指,自得其乐地对他说:“看见没,就是要像我这么吃。”
冷心鄙夷地看着她,真是粗鲁。看到她舔手上沾着的油就更鄙夷了,嫌恶地退后几步。想让自己的主子跟她一样粗鄙?做梦!
然后下一秒,秋十里嘴角一抹轻笑,放下筷子,也学着她的样子拿手抓起了蛋挞。吃相优雅好看。
长安拿起另一个蛋挞,狼吞虎咽,吃了下去。碎屑沾在嘴边也不自知,立即端起杏仁茶一饮而尽,就差再叹一句‘爽’了。
秋十里吃了一个,已不想再吃。他好歹原本也是个西暮皇子,什么好的没吃过。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只是新奇了些,不像是长安,这些东西对他什么意义都没有,他还觉得这东西味道奇怪,好吃是好吃,可是新鲜感一过,跟那些寻常的点心,栗子糕桂花糕什么的也就没什么区别。
“有这么好吃么?”他眼含笑意问,伸出手,温柔地替她擦去嘴边沾着的碎屑。动作自然无比,好像是做惯了似的。
长安一时得意,竟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妥,用力点头认真道:“超赞!”
秋十里收回手,胳膊肘撑在桌上专心看她,眸中几分温暖的笑意:“赞是什么意思?”
长安道:“就是很好的意思,赞美的那个赞!”
秋十里点点头,冷心已经买了好些吃食,拿大纸包装着,走了过来,恭敬提醒:“主子,我们该走了。”
秋十里眼睛一黯,勉强对长安笑笑:“我得先回宫了,等回宫后再会。”
“这么早?”长安诧异,看样子他也没出来多久,怎么这么着急?
冷心闻这话,冷冷一哼,嗤笑:“您是不知道,我们每次出宫不能超过一个时辰。您是什么身份我们是什么身份?”
您是什么身份我们是什么身份?
她这话刻薄尖锐,听得长安心里十分不舒坦。她动动嘴唇,最后只说:“好吧,回宫再会。”
心里也说不清什么滋味。秋十里对她露齿一笑,温文尔雅,而后由冷心给他披上薄衣,一前一后走出了这家店、外面,一辆颜色古朴,式样老旧的马车一早就在那儿候着,他们上了马车,向着皇宫的方向走了。
长安独自一人坐在那儿,也觉得没意思。打算打包一些点心,带回去给碧婉他们分吃。于是她站起来,往柜台那儿走。
那掌柜还在门口笑眯眯地说‘欢迎光临’呢,一个盯了长安半天的伙计突然眼睛一瞪,恍然大悟地跑到门口,挨近了掌柜细细耳语。
掌柜也眼睛一瞪,紧张道:“此话当真?”那小伙计哼哼唧唧,说不如叫老板娘出来看看。老板娘,指的当然是王麦芽。
王麦芽当然认得长安,眼神一暗,对身边的小伙计耳语了几句。
当长安选了大约二三十两的点心之后,那小伙计将点心全部装进油纸包里,对掏银子出来的长安摆摆手,说:“贵人,这些是咱们老板娘送给你的。”
长安怔愣,贵人?自己打扮得这么低调,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伙计对她一努嘴:“诺,我们老板娘在那儿。”
长安转身看去。
一个罗绿衫裙,粉白绣鞋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后。
容貌中庸,平淡无奇,几乎让人记不住的大众面孔。长安却记得十分牢靠。
这可不就是她的‘友军’王麦芽麽!
长安还未说话,那王麦芽已经轻移步子,靠近了她微微一笑:“可否借一步说话?”
长安抿唇,点了点头。由王麦芽带着,拐入了‘好好吃’的后面,进入了王麦芽的屋子。后来长安才知道,是她腰间的香囊把她给出卖了,虽是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却在面上拿金线绣着蝴蝶,要不是贵人,谁用的起这样的金线香囊?
……
王麦芽有心要与长安结交,给长安倒上茶水,眼含笑意:“公主可能不记得我,但我却是记得您的。”
长安当然也记得她,做出一副讶异的模样,失声道:“你不是李府里的丫鬟麽?”
王麦芽点头:“曾经是。”她笑道:“可现在不是了,我已经脱了奴籍,现在在这家店里做幕后老板。”
她说的时候隐隐透出一股自得的意味,优雅地端着一副娇贵的仪态。她打扮得确实比之前要好,毕竟一个奴婢一个老板娘,她也有意要显出这差别来。
长安一心想着那些吃食,说:“不知道店里那些稀奇的吃食,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她还不知道离了烤箱微波炉,还能拿什么做出蛋挞来?
“真对不住,这些都是秘方,不外传的。公主喜欢吃,可以派人多来买。”王麦芽说的干脆。这都是她的靠山,谁也不能告诉,不然她拿什么发家致富?
闻言,长安点点头,笑道:“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王麦芽对她笑笑,刻意的友好中又带着些矜持的讨好。
两人又往来寒暄片刻,到了无话可说的时候。王麦芽将长安送出了后面的屋子,到了外面的店里,长安正说不必再送,就被一道怪腔怪调的声音打断了。
“哎呦,这是谁啊?”
黄嬷嬷站在店里,手里拿着一张帕子,正横着眉毛朝这里看,面上无半分恭敬之意,眼里甚至还有些怠慢和愤怒。
黄嬷嬷一直都是霍建阳身边的人,也跟着霍建阳一起嫁了出去,现在也是在霍建阳住的公主府里左右侍候。谁叫她当过几月乳母,早把霍建阳当成自己的孙女,疼爱的不得了。现在拿这幅面孔对着长安,长安倒在心里暗暗思想,她哪里又得罪了霍建阳?
霍建阳在宫外,霍长安常在宫内。而她偶尔出来一次也不会自己撞上去找不痛快。
长安有些想不明白,那黄嬷嬷也不同她解释,将手里的油纸包全扔进身边一个双丫髻的丫头手里,“建阳最近身子不爽利,等着点心开胃呢,奴婢就先走了。”然后也不管长安回不回答,冷哼一声径直走了。
黄嬷嬷有恃无恐,知道长安不敢擅自对自己做什么,那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就不行了,抱着大油纸包瑟瑟发抖,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长安,被黄嬷嬷不耐烦地一瞪,还是几步小跑跟上她走了。
过了没几日,宫外有人传话给皇后,说是霍建阳不小心染了风寒,人一病心思就脆弱,求着让皇后住过去陪她几日。皇后向来宠爱她,忙答应了,当天就收拾了细软,坐上马车到公主府里去了。
住了还没几日,又传来皇后命人快马传书叫驸马从边关回来的事,驸马接了书信,略一思筹,回信说边关险要,他不能擅自离开,擅离职守。
皇后怒道,近几年边关都无贼人来犯,安稳安逸,再者说那里又不止他一个将军!
顾嘉俊还是迟迟不回,皇后便请示了皇上,皇上疼惜自己的女儿忍受和驸马分离的苦楚,便亲自对顾嘉俊下令,让他尽早回京。
顾嘉俊回来那天,满城飞雪。马蹄驾驾进入霍建阳的公主府。
长安百无聊赖地呆在屋中,立在窗前看纷纷扬扬的雪花。发起了呆。
碧婉端来热乎乎的甜汤从小厨房赶来,将汤蛊放在桌上。拣了件外衣给她披上,略带责怪:“殿下,别离窗太近,小心受了风寒。”
长安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坐到桌边,感觉无聊的紧。她倒是想打雪仗堆雪人什么的,只是这雪下的虽然大,却落地就化了,没有什么趣味。出去赏梅吧,嫌冷,在屋中又只能长肉。
她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吃味道极好的甜汤。
碧婉见她不看雪了,便将窗子合了起来,去拨了拨香炉里的炉灰,又去给火盆加了些木炭。这才拿了只脚凳坐着,将她的竹篮放到膝上,拿出没有绣完的刺绣绣起来。
冬天,是最适合做些枯燥繁复的事。因为也没其他的事好做,所以更加专心且认真。长安边喝边探着头看她绣着,她也弄过十字绣,很是简单,却没见过像这样直接在一块绸布上缝制的,不禁暗暗咂了咂舌。
碧婉抬头看见她的神情抿唇一笑:“这是枕布,奴婢打算在年前缝好了给家里人换上。”
她选的图案极为喜庆,红绸布,暗红色的丝线,绣出一朵朵莲花来。其中一块已经绣好了,上头还有一个大胖娃娃,咧嘴笑着,讨喜极了。
长安诚实的夸了一句。突然想起来,以往这时候,她们一群小姐妹就开始打围巾了,她突然改了改无聊的坐姿,眼睛发亮的说:“碧婉,你会做围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