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清脚尖点地勾住剑柄,轻轻使劲,地上的剑便飞了起来,稳稳当当的落入他手中。他走到我面前,手起剑落,铁链哗啦一下便断了。由于手上失去了铁链的缠绕,身体一沉就要摔在地上,胤清一手把我揽进了怀里。
他脱下身上的披风,罩在我身上,整理了下我眼前的头发,打横把我包了起来:“我们回家。”
我几乎是瘫在了胤清的怀里,我终于可以安心的闭上沉重的双眼。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我和胤清温暖的小家里,床上软软的,房间里还燃了安神的香。
我警惕的看着四周,确定了没有任何威胁才小心翼翼下床。我从窗户往院子里看,只看到隔壁家的木匠在修理凳子,他抬起头刚好看进来,我慌慌张张把窗合上,跑回了床上,将被子紧紧围在自己身上,蜷缩在床的一角。
没过多久,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我被吓了一跳,被子下的自己在颤抖,不敢看进来的人的模样,我把脸深埋在了胸口被子里。
“歌言,你起来了?”我听出了是胤清的声音。心里的防备放下了一些,试着把头抬起来。
“嘘——”我做了让他别说话的手势,“我们不要说话,外面会有人在偷听的,他经常偷窥我们。”
“别怕,没有人敢偷听,”胤清将端着的碗放到我眼前,“来,喝药。”
我狐疑的巡视房间四周,确定门窗是关好的,没有多余的人在屋里后,伸出手结果了汤碗,颤颤巍巍的拿起汤匙。颤抖的双手使得汤匙和瓷碗碰撞发出声音,好不容易舀起一勺,刚要送到嘴里,手却不听使唤,刚舀起的药全洒在了床上。
我双手顿住,害怕胤清会生气,等着他的反应。但是他并没有生气,而是温柔的接过汤匙和碗,用布把床上的药汁抹去后,侧身坐在了床头。他把我连人带被子拉了过去,抱在怀里,我的头就躺在了他的胸膛上。
胤清环抱着我的左手拿着药碗,右手仔细撇去碗里的药渣,每一口他都会先放到嘴边呼气,然后才送进我嘴里。
我顺从地喝了下去,没有想象中那么苦,微甜,还带着花香。我觉得眼睛不敢离开他,看着他我才觉着有安全感。他拿着药碗的手一直被我抓住,只得靠移动右手将药舀起。
“你这样一直仰着头不觉着累吗?”胤清笑着说。
我愣了愣,把头低下,此时已经把药喝完,胤清准备起身。我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走,嘴里却没法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
“你放心,我不走,一会儿我便回来。”他摸摸我的头,扶我躺下,将被子盖好给我,轻轻抽出手臂。
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看着我:“睡醒了我就回来了。”听了他的话我半信半疑将眼睛闭上,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门合上的声音过后,房间里是一片寂静。闭上的眼睛不敢再睁开,在心里催自己赶紧睡,因为他说醒来之后就可以看到他了。
迷迷糊糊之中我睡过去了,梦里有好多人在追我,我拼命地跑啊跑,可是依然在原地,手上的铁链很沉,怎么扔也扔不掉。那些人有的在不停说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我避开他们往前逃跑,可是前方有人在说“过来吧,过来吧,美人……”
这是在做梦吧,我想醒过来,快醒过来!我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依然在原来的地方,前后的人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挣扎着,甚至用牙齿咬住铁链,想把它挣脱。耳边吹起一口气,一个鬼魅的声音响起:“来吧,你逃不掉的!”
梦中,我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一个陌生的脚步声响起,正在一步步向我逼近,可是我的身体竟然动不了,我的眼睛怎么用力也睁不开,我该怎么办,我要怎样才醒得过来……
“啊——”我在梦里叫出了声,用尽去全身力气的喊叫。
突然身体一抽,像被震开了似的,我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手脚可以动了!我猛然睁开眼睛!本能的向门口看去。
“啊——啊——”我嘶声力竭的叫着,人已经坐骑在床的角落里。
原本闭合的门口此时开着一条手臂大的缝!刚好可以放下一双眼睛!
我的叫声没有断,丝毫未感觉到声音的嘶哑,所有的力气冲在了喉咙里。随着我的叫喊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嘶哑,一个人影冲了进来。一看到进来的人是胤清,我突然停止了叫喊,身体着急的想扑过去,结果突然感觉整个人失去了支撑,摔在了床下,身上裹着被子,让我没有感到多大的疼痛。
摔在地上的我没有停住自己动作,而是依然向胤清脚边爬去。
胤清看到我这个样子满脸的心疼,合着被子将我抱回了床上。
一贴近胤清的身我就扯住他的衣服不放:“刚才有人在房间里!”
“你做梦了。”
“不!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刚才真的有人在屋子里!”
胤清的眼睛里尽是柔软:“有我在,没人敢接近你的。”他把我拥在怀里,安慰的抚摸着我的头发,一下一下的,心里的恐惧逐渐减少了。
这时候,一个人走了进来,我迅速抬起眼看去,是隔壁家的工匠!
“啊——”我又尖叫了起来,心中有说不出的恐慌,看着那个工匠向我走过来,我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胤清的怀中。
“乖,听话。”胤清安慰我的话此刻已经对我失去了功效,可是我知道我的恐惧来自我的内心,现在越来越强,甚至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
那个工匠看着我,对胤清说:“姑娘的病怕是越发严重了,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方大哥说的是,不过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歌言还不适宜去看大夫,怕她会……受到惊吓。”
胤清和工匠谈话的时候,我渐渐停止了叫喊,听着他们讲的话,似懂非懂。
“爹!”一个小女孩跑了进来,抱住那个工匠的腿。她瞪大水灵的双眼看住我,抓抓脑袋,抬起头看向那个工匠,问道:“爹,姐姐是疯了吗唔……”小女孩刚说完话就被工匠捂住了嘴,瞪着眼睛看着她。
“姐姐明明就是疯了,娘和婶婶都是这样说的!”
“别胡说!”工匠用力扯了下女孩的手臂。
“你们才是疯了!你们一个个都是疯子!”我从胤清怀里挣脱,指着工匠和那个女孩。
女孩“哗啦”一声就哭了,工匠手忙脚乱抱起小女孩。
看到小女孩哭了,不知怎的,我也抽泣起来,还越来越大声,弄得胤清忙对工匠说:“方大哥,你先回去吧。”
工匠也意识到自己再待在这里不太好,就点点头,抱着那小女孩出了房门。
“胤清,你相信我,我没有疯,我没有疯,对吧?”
他用指腹擦去我眼角的泪水,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深情看着我,眼睛里看不见一丝波澜,在他眼里我看见了凌乱的自己。他一下一下为我整理散落下来的头发。
“你再睡一会吧。”
“我不能睡!睡着了会有人进来的,是真的,刚才我真的看到有人进来!”
胤清起身欲走开,我使出全身力气拽着他,他抓着我的手说:“我不走,陪着你,没有人敢靠近你的。”
我将信将疑,任他把我的双脚放进被子里包住,然后把我包裹得紧紧的,坐下来挨着我,摸了摸我的额头后就倚在床边,好像是在等待着我闭上眼。
我把身子斜着睡,蜷缩着,把头枕在了胤清的腿上,这样他离开的时候我急能够知道及时醒过来。我非常害怕此时胤清突然离开我,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我感觉到四周都是人,他们在窥视我,在偷听我和胤清说话。
胤清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直到盖住了我的下巴后才停下来。手里的温柔让我感到安心,好熟悉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某个时候,好像谁也这样子抚摸过我。
身体慢慢开始放松,抓着胤清的手也放开了,我又进入了梦想,只是这一次是在一片茶花林,天气格外的好。
我在林子里走啊走,找不到一个人,可是心中却没有害怕之感,满树的茶花都在对我蜜语。
“你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它们说着。
一直往前走,林子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我,缥缈空灵,我止不住向前走的脚步,也不想停下来,有人在呼唤我呀,我得去瞧瞧。
然而林子外又有人在说话:“歌言!不要进去!不要进去!”
“你是谁?”我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身后空无一人。我又想往前走了,我没有办法拒绝林子深处那个声音的呼唤,我在纠结,是否要在原地等身后叫我的人,他会不会有事情和我说,或许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头开始痛了起来,没有办法停下来思考,我的思绪飘到了千里之外。我看到了临泉岭,看见了我爹,还有娘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