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珠宝,乱世黄金。
朱由检看了眼地窖里的十几口箱子,心底感叹了一番王承恩的忠义和周到,脸上迅即又挂上了愁容。这些黄金可以让冯劲松,聂斌有足够的军饷,帮自己在外围扎篱笆,可却当不了吃食。姚福堡,控夷堡本来粮食就紧张,现在随着大量的流民涌入,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都说崇祯是死于缺钱,无法支应军饷,王承恩居然能藏起来这么大一笔黄金,看来史书缪误之处也是多多,还好,有些大事倒没有错误,否则自己这小命早就交代了。
这些日子,朱由检开始了系统的恢复训练,前世很多技能都找了回来,身子也逐渐硬朗,精神好了很多,王坤等人尽量不让自己接近百姓,吃食倒也供应无缺,可是,马远山,康德山都眼见着瘦了一圈,这缺粮的事情可见有多严重了。
宁夏镇,固原镇存粮也不多,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这可不是后世,满大街的粮油店,现在即使是拿着黄金也很难买到粮食,财不露白,两个指挥使一人一箱子黄金,就换来了忠心和遵旨行事。但是,朱由检知道,就算是把这些黄金全露了,这二位也变不出粮食来,支援二堡的那些杂粮,还是他俩咬牙跺脚拼凑出来的,再不能去勒他们的脖子了,而且,自己许诺会解决粮食的事情,这逃亡结束,第一件事情就办不好,表面上是皇帝的威严何在?本质里却是还没有开始发展就被人家袭击了矿兵,再没有发展下去的可能,只有等死一途。
“王坤”不能坐以待毙,朱由检走出地窖,招呼王坤。
“奴婢在,万岁爷有何吩咐”?
“联络全大冲和孙德望的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王坤只说了三个字,就把头低了下去,弯着腰,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裤裆里了。
看到这情形,不用再问,朱由检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心底暗叹了一声,脸上却只能堆起微笑“无妨,随朕出去走走吧,叫马远山,康德山,王华轩一起,嗯......何满也叫上吧“。
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朱由检心底却是苦到了家,黄连炒苦瓜估计也没有这么苦,不错,两堡之间,甚至是山里,都有不少“良田”。不用看别的,就那些草都腰窝深,就知道地有多肥。可是,土地毕竟不是粮食,也不可能会长出粮食,连种子都没有,何谈生产?整个屯垦荒废,二堡一直在吃层层克扣过的粮饷,现在,这点可怜的口粮估计也要断了,冯劲松和聂斌看在金子的份上不再逼他移驾,可绝不会死了这份心。断了供给,正是最直接的手段。
“德山,有没有可能去鞑子那里买粮”在一处树荫下,君臣坐定,朱由检开始直奔主题。
“没有可能,蒙古诸部跟我们的交易主要是用马匹,牛羊换铁器,粮食,找他们买粮就算是重金求购,也弄不到”。康德山最近一直在搜索鞑子那边的消息,大致的状况已经弄清了。
“买些牛羊回来,暂时支撑一阵子呢”?
“这个倒是可以,不过,没有粮食,光是肉的话,会要了很多人的命”。
“先不管这个了,弄回来之后,严格控制食量,主要以肉汤为主,小心点,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可是......”。
“银子你不用担心”。
“是,如果有真金白银,臣敢打包票可以买回来一些牲畜,没有谁跟钱过不去”。
“好,事不宜迟,你现在就随王坤取些金银,多带些人,马上出发”。
“是”康德山领命,随王坤先去了。
“诸位爱卿,今天我们集思广益,想想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几位都是朕的心腹之人,不必有任何顾忌,畅所欲言便是”朱由检边说,边扫了一眼何满,这厮脸上明显不自在了一下。一闪而逝。
君臣聊了很久,也仅仅想到深山之中避难之人或许有些余粮,但能不能买到,很难说,除此之外就只有组织人手渔猎,采集野菜,野果这等办法了。何满有几次想要插嘴,最终却一言未发。朱由检看在眼里,暗自留意。看样子,他应该有办法,可这厮明显有什么心结打不开,不肯推心置腹,得想办法找到他心结所在。
眼看天色已晚,朱由检命众人先回,单独把何满留了下来,马远山有些放心不下,踟蹰不肯远去,被王华轩死活给拖走了,最近这些日子,王华轩一直跟着陛下“锻炼”,万岁爷身手怪异,虽然力量不足,但胜在没有花巧,每每都是一击制敌的招式,何满虽勇悍,万岁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再说了,何满这厮虽然心事重重,但谋逆之事应当干不出来,他跟何满夫妻住的近,这厮有些惧内,那戈氏劝夫的话,他听到过一些。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陛下既然把他单独留下,想来有什么办法冰释隔阂。有外人在反而不美。
......
车向前暗呼侥幸,和身边的同袍相互看了一眼,都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表情。瘫坐在地上,良久无法起身。
王华轩将麾下分成很多两人一组的小队,沿边墙内外收拢,接应流民,一直以来还算顺利,不料今天却出了岔子,七个鞑子骑兵,一人双马,不知怎么摸到了废弃官道附近,劫掠了一下之后,准备远遁,却无意间发现一处山洞藏有几个流民,在洞外活动的那个逃兵看样子很强壮,绝然不似行尸走肉般的流民,鞑子也有聪明人,山洞里会不会有逃难的富贵,官宦人家?
车向前伤愈不久,状态远未恢复到正常水平,本来要拉着同袍悄悄撤走,救护流民很重要,但保住自己的小命更重要。以他们二人抗衡对方简直就是寻死。就在二人准备开溜的时候,竟然发现,山洞内有高手,非但没有慌乱求救,反而出奇的安静下来,鞑子射了几箭之后,缓缓对洞口形成了包围态势。
就在鞑子们以为手到擒来的时候,变起仓促,洞内一根木枪飞出,正面突进的那个鞑子居然被射了个对穿!喉咙里不似人声的嚯嚯了几下,头一歪,站在那里,死了!鞑子们登时一乱,也就在此时,一道人影飞奔而出,电光火石间,切到另一个鞑子身边,只见一道乌光闪过,那人影又迅疾退回山洞。这一切结束,车向前才看到刚才那个鞑子双手使劲捂着自己的脖子,接着一团血雾喷散,踉跄了两步,栽倒于地,一个照面,干掉了两个鞑子,这山洞里不是一般人物!车向前当机立断,将按倒在地的战马扶起,一边高喊“援兵回来了”一边朝鞑子们冲去。
剩余的五个鞑子都没有上马,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车向前只顾兴奋,却忘记了洞口在高处,鞑子们一惊之后,迅速奔向自己的马匹,只有一个没赶上,被他一刀劈了,其余四人都上了马,一旦鞑子上马,单打独斗还有点胜利的可能,他们结队一冲,车向前他俩就只有死的份,尤其是地势不利。
侥天之幸,洞内的人听到了他的呼喊,开始对冲,里面的人很及时的窜了出来,又是一根尖木棒,将一个鞑子射杀了,马失去控制,左右乱撞,剩余的三个鞑子一看麻烦大了,拉偏缰绳和二人错来,头也不回的奔向了草原深处。
“吕大柱”?!车向前看到洞里出来的人之后,猛然一愣,随即勃然变色,抽腰刀就扑了过去。在马蹄墩虽然没有什么交集,甚至是连话都没有说过,当时在养伤的车向前也是认识这个面似忠厚老实的奸贼,此刻相遇,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再动一动,你就会成为一具尸体”身形猛然被拦住,生生顿在当场,脖子里还被顶上了一把匕首。车向前心底大惊,这人非但天生神力,且身手之快,匪夷所思。待看清生生制住他的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时,更是怀疑自己在做梦。
“有种你就杀了我,妖女”。
“车兄弟,这件事有误会,你听我解释”车向前猛然一挣,脖子顿时开了口子,鲜血直流,吕大柱大急,一边喊,一边快步向前去拉红儿“红小姐刀下留人,这是陛下身边的人”!
刚才相互配合杀敌,红儿自然知道是友非敌,否则哪里还会警告对方,只是她也没有料到这少年如此硬气,竟不顾死活,收手慢了一点,还好,本就是虚招,不然,车向前的小名早就报销了。
“你说谁是妖女”?微一分神,车向前已经冲了出去,举刀朝吕大柱兜头便砍,刘夫人来不及再阻止,正焦急,车向前却听见身边一声冷斥,手中刀贴着吕大柱耳朵飞出,自己却被人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你大爷的”车向前这名字可不是白叫的,摔倒的一瞬间,还是狠狠给了吕大柱一脚,把这厮踢了出去。
“找死,你骂谁”?
“红......红小姐,他是在骂我,刀...下留人”。吕大柱这一脚挨得着实不轻。
车向前的同伴一看他受制,来不及救援,心下着急,隔着十几步,张弓搭箭,刘夫人却心底猛然一动,吕大柱远不是表面上的憨厚老实,自己跟他说明要找到所谓的陛下,验证真假,这厮什么也不透露,只说自己反正是无目的,就是想混个多活几天,然后要跟着自己,此时却认识陛下身边的人,这里面有什么弯弯绕?
"住手”念头甫其,发觉另一人张弓搭箭欲射,当即怒斥了一声。场中顿时僵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