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霜的离去让邬思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十分不习惯,毕竟一起长大又照顾了他这么多年。哪怕是一块石头,也被捂热了,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朝离别,却留给邬思道无尽的相思和感慨。
秋天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在邬思道看来这应该是一个充满无数欣喜和快乐的季节。可事实却与理想差的太多,他甚至都怀疑人生了。可是这又能怎样呢?他也只能默默地忍受,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里,他还是会想起某些人某些事某些难以忘怀的记忆。
这个苦涩的秋天终于在忧愁中消散而去,树上的叶子在秋风的摧残之下飘然落下。天气也渐渐冷了起来,世间万物都好似经历了秋霜的欺凌之后毫无了生气。
不是很大的院落冷清至极,邬思道一个人孤苦无依,也许自从云霜离开之后,他便慢慢习惯了这样的日子。闲来无事,他都会一个人来到那荷塘的石亭之中。望着那枯败的残荷,久久的发呆。
许是这雍亲王府太过孤寂了,连老天都看不过去,想派一个天使来调节一下这苦闷的气氛。邬思道熟知大清历史,他自然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是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这其中的艰辛与苦楚,邬思道多么希望自己对此一无所知啊!
一日,雍亲王府里少见的贴上了西子,还有在树枝上挂满了红色的丝巾。邬思道看见了心生疑窦,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也许他等了许久,也许他已不再等待。但此刻,他已经真正的预感到这一天终于来临。
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了整个雍亲王府,邬思道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此刻他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这个婴儿,用双手将他抱在怀里,用脸颊去触摸他娇嫩的皮肤。
默然间邬思道一下子想起了这个婴儿多半就是清朝历史上最有名的风流皇帝乾隆。而他的生母也正是四阿哥的侧福晋,邬思道回想起正史记载为“原任四品典仪官、加封一等承恩公凌柱女”。而野史传说则有多种说法,如热河宫女李金桂、内务府包衣女子、傻大姐、“村姑”、海宁陈夫人等。
在以后三百年后的历史学家来说,乾隆的生母是谁,的确是一桩历史疑案。皇帝的生母出了疑案,这在清朝十二帝中是仅有的,在中国历史上也是罕见的。可对于此刻的邬思道来说,他却是真正的经历者。只是若有一天当他将今天见到的历史画面讲给他人听时,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历史学家会不会相信。
对于那些也是,邬思道这才觉得它们是多么的经不起推敲。康熙五十年七月二十六日,康熙从北京出发到达避暑山庄,九月二十二日回到北京。其间,乾隆的父亲雍亲王胤禛,七月二十六日赴热河请安,八月十三日,乾隆出生。这中间只有十七天。就是说如果乾隆在避暑山庄出生,那么他母亲在临产前十七天,大腹便便,行动不便,怎么会到避暑山庄去呢?乾隆的生母或许另有其人?
念及这些,邬思道甚至会想起金庸写生写的《书剑恩仇录》,因为野史中的第一种传说,乾隆生母是浙江海宁大学士陈世倌的夫人。海宁在清朝有“陈氏三宰相”——顺治朝大学士陈之遴、康熙朝大学士陈元龙、雍正朝大学士陈世倌,他们都不是靠裙带关系,而是靠自身能力当上大学士的。
陈世倌,俗称陈阁老,在康熙年间入朝为官。传说陈世倌与雍亲王一家常有来往,今天陈阁老的旧宅,还保存有一块九龙匾,据说是雍正亲笔书写的。那一年恰好雍亲王的福晋和陈阁老的夫人,同月同日分别生了孩子。雍亲王就让陈家把孩子抱入王府看看。可是,等孩子再送出来时,陈家的男孩竟变成了个女孩。陈阁老意识到此事性命攸关,不敢作声。那换入宫中的男孩,就是后来的乾隆皇帝。只是邬思道在雍亲王府这么多年,却从未四阿哥与此人有任何往来。
更有甚者许啸天《清宫十三朝演义》说乾隆六下江南的目的就是探望亲生父母。他六次南巡竟有四次住在陈阁老家的安澜园,为的就是与生身父母相聚。但据孟森著《海宁陈家》考证,乾隆南巡第一次、第二次都没有到海宁。第三次到海宁,陈世倌已死。可见乾隆下江南为了看望他的生身父母的传说纯粹是捕风捉影,根本没有根据。陈家乾隆古装像的园子叫“隅园”,因位于城的一隅而得名。乾隆第四次南巡住隅园,同浙江海塘工程有关,所以乾隆将“隅园”改名为“安澜园”。
因为邬思道知道金庸是浙江海宁人,他的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便是围绕乾隆身世之谜展开的。金庸在小说中有声有色地写道:陈世倌的小孩抱进雍亲王府,哪知抱进去的是儿子,抱出来的却是女儿。陈世倌知是皇四子掉的包,大骇之下,一句都不敢泄露出去。这个故事一出笼,乾隆是陈阁老的儿子的传说,便越传越广,越讲越真。关于“调包”的故事,清朝中期就有传说。
先说康熙出自陈家,后来这个传说不攻自破,就又移花接木,安在乾隆皇帝的头上。其实,乾隆出生时,雍正的长子、次子虽已幼年早死,但第三子已经八岁,另一个妃子又即将临产。且这时雍正才34岁,正当壮年,他怎么会在已经有一个八岁儿子的情况下,急急忙忙、偷偷摸摸地用自己的女儿去换陈家的儿子?这从情理上也是说不通的。退一步说,其时雍正并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否登上皇位,又怎么会知道陈家儿子是有大福之人呢?
至于第二种传说,晚清长沙湘潭有一位著名诗人、学者王闿运提出,乾隆的生母虽然是钮祜禄氏,但的确与避暑山庄有关。王闿运是曾国藩的幕友,做过大学士肃顺的西席(家庭教师),也是晚清著名的诗人。他在《湘绮楼文集》里提到乾隆之母:
始在母家,居承德城中,家贫无奴婢,六七岁时父母遣诣市买浆酒粟面,所至店肆大售,市人敬异焉。十三岁时入京师,值中外姐妹当选入宫。……孝圣容体端颀中选,分皇子邸,得在雍府。
后来雍亲王生病,此女日夜服侍。数月雍亲王病愈,她怀孕生下了乾隆。张采田《清列朝后妃传稿》中转引英和《恩福堂笔记》和王闿运《湘绮楼文集》记载,促发人们更加注意这个疑案。这一说法富于传奇色彩。清遗老金梁等认为:清朝选秀女制度是非常严格的,从清宫《钦定宫中现行则例》中,可以看到当时清宫的一些有关规定。清宫的门卫制度更是森严,怎么可能让承德地方一个女子混进皇宫并入选秀女呢?所以在邬思道看来,这种传说是靠不住的。
除此之外还有第三种传说,曾做过热河都统幕僚的近代作家、学者冒鹤亭说:乾隆生母是热河汉人宫女李佳氏。上海沦陷期间,作家周黎庵写了《清乾隆帝的出生》一文,发表在《古今文史》半月刊上,援引冒鹤亭的说法,并添加雍正喝鹿血等情节,增加了故事性:传说雍正在做雍亲王时,一年秋天在热河打猎,射中一只梅花鹿,雍正喝了鹿血。鹿血壮阳,雍正喝后躁急,身边又没有王妃,就随便拉上山庄内一位很丑的李姓汉族宫女幸之。
第二年,康熙父子又到山庄,听说这个李家女子怀上了“龙种”,就要临产。康熙发怒,追问:“种玉者何人?”雍正承认是自己做的事。康熙怕家丑外扬,就派人把她带到草棚。丑女在草棚里生下一个男孩,就是后来的乾隆。邬思道记得当时台湾学者庄练(苏同炳)在《乾隆出生之谜》文中、台湾小说家高阳在《清朝的皇帝》书中,都认同这一说法,甚至于提出李氏名叫金桂,因为她“出身微贱”,而旨令钮祜禄氏收养这个男孩,于是乾隆之母便为钮祜禄氏。尽管乾隆生在草棚的传说流传很广、故事生动、影响也很大,但那毕竟是野史,是靠不住的。
一想到这些,邬思道便不禁露出一丝微笑。那些所有的无端猜测,在今日看来都是那么的不攻自破。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向着婴儿出生的地方走去。心中对这个婴儿的渴望是那么的强烈,仿佛先前所有的苦痛悲伤都在此刻化为乌有,整个世界也为之惠风和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