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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疾风隐露(1 / 1)

大内密探,乃密探局中官职最高者,共有八位,每任任职不得超过十六年,原则上初任职年龄不得低于二十岁,不得高于二十五岁。即,每任大内密探退任时,应不超过四十岁。八年前,年及二十四岁的凌风成为第六任大内第一密探。

那一年(公元1486年)隆冬,朝廷宣布历时五个月的文昌宗叛国案成功告破。凌风能成功上位,便是因破此案首功。这件震惊天下的血案,牵涉甚广,自成祖迁都北京近百年来,可谓前所未见,而经手此案的,正是密探局,。只因此案的主谋之一乃是当朝贵妃之外甥,万贵妃因此案一病不起,皇帝一时心软,下令对万慕容从宽处理,只监禁,不处死,不诛连。而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当时的大内密探四大高手均在查办此案之时,死于数位黑衣高手之手。随即,时任密探局第一暗骑的凌风被破格提拔升任大内第一密探,密探局人员开始重组。此外,歆兰与秋露亦与此案有着莫大关联,她们的命运,便是因此案而发生重大转折。

歆兰的身世,乃是隐藏在凌风心底最深的痛,而如何对待秋露,则成了凌风内心最难以抉择的彷徨。

京郊,竹林。

凌风正朝旗花所绽放之处赶去,心里总伴随着一种莫名的不详预感。他身后不远处,一阵风也似的黑影闪过,拨动竹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响声。

片刻间,凌风已瞧见了前方不远处正欲纵马转身的疾影。当后者回过头时,凌风已然站在他的身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

“大哥,你终于来了,事情是这样的:我和秋露跟随独龙来到此竹林之中……”疾影话未说完,便被凌风打断:“长话短说。”

“秋露中毒,此刻生命危在旦夕。”

“什么?”凌风听到疾影的话,皱起眉头,十分诧异,“怎么会这样,所中何毒?”

“事情就奇在这里,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你确定要如此?”

看到疾影肯定得点了点头,凌风当即续道:“那好,带路。”

疾影刚找到回破庙的路,可并不十分确定,毕竟夜里无法清楚辨识环境。二人纵马疾驰,边赶路边谈着。

已不知骑马走了多远,二人只觉像是绕了很大一圈,才到这古庙之外。只听这时凌风开口说道:“我明白了,此事确有蹊跷,那么……”他话未说完,便转头看向疾影。

“我明白大哥的意思,可我现在只想救她,至于其它事,以后再说不迟。”疾影眼神甚是坚定,让凌风颇觉无奈。

“好吧,既然你已做了决定,就随你的意吧,希望你的选择不是错的。”说着,凌风却突然开始警觉起来。

不对!这是凌风的第一感觉,这古庙附近很静,静的太不正常,尽管这里,尽管清晨,本就该很安静。想着想着,他反却莫名其妙地暗笑起来,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弧度,实在令人费解。

疾影这时已迫不及待地下马,箭步直冲破庙,环视四周,里面却已空无一人,有的只是仍旧倒在地上的乱七八糟的牛鬼蛇神,还有破旧的窗户和满地的干草。

凌风这时也进到了古庙之中,看到疾影正迈步走向一堆干草前,而后蹲下,伸手拿起一块沾满血迹的布条,双眼紧闭,咬牙切齿,深吸口气,道了句:“还是来晚了!”

突然,正在仔细观察的凌风看到身旁不远处一座仍立着的面目狰狞的阎王塑像后,有两个黑影若隐若现。他正欲上前一探究竟,不料两支“暗箭”陡然射来,直奔向他二人。凌风匆忙上前一步,歪身扑倒仍在“自责”的疾影。箭,便从他二人后背擦过,钉在门窗上。然而,当二人再起身时,两把剑已架到他们的脖子上。

疾影没有回头,他只看到那把剑,便已清楚,它的主人就是自己方才还在为之担心的秋露。而凌风,则更不需要回头了,因为那人已转到他的身前,正是那个只身前闯密探局之人——独龙。一切已再明显不过,只是这样猝然的打击让疾影一时仍难以接受,他愣愣站在那里,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没多久,凌风二人已被绑缚在古庙的柱子上。

“哈,想不到,被冷云夸的多么不可一世的凌风,竟如此轻而易举的,便成为了我的阶下囚。”这句话是独龙说的,语间,自得之情溢满于面。而秋露,却始终背对着他们,一声不吭。

“为何要背叛密探局?”凌风开口了,但此话却不是回答独龙,而是在向秋露质问。

“背叛?对于一个从来都不配属于密探局的人来说,有何资格谈背叛?”秋露似有感慨地道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话音一落,便跨步欲出古庙。

“站住,”凌风再次开口,秋露闻声止步,“你可知道?就在你们临出现的前一刻,疾影都仍然相信你是真的中毒,仍在为你担心,只可惜……”

“别说了,我不想听。”秋露开口打断凌风的话,其实他说的,她又何尝不知,可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无法明言。

奇怪的是,直到现在,疾影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瞪着冷冷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秋露的背影。

而凌风方才那别有深意的话,疾影与秋露都未细究,只有独龙,听出了其中蹊跷……

“等等,凌风,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说,秋露是假中毒而已。”

“你说什么?”听到凌风的回话,秋露立时回过头来,讶异的表情写得满脸都是,“你,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假中毒?”

“你们,很想知道原因吗?”看着独龙的脸,他似乎也是同样的疑问,凌风便刻意抛给他二人一道倾斜的目光和一抹诡异的笑,“只可惜,你们不一定有命知道了!”

话音刚落,独龙、秋露二人还未及体会此中深意,凌风便已挣开绳索,随之一记飞刀自袖口处落入掌中,接着一个“华丽转身”,刀面平行于手面自独龙的脖颈下轻轻一擦,惊世骇俗般的速度,又岂只一个“快”字了得。接着,独龙倒地,只余下旁边的二人瞪大双眼,愕然不已。

刀是苓羽折扇的其中一页刀片……

独龙死了,被凌风一刀便划断脖根,破庙里光色甚暗,他就这样,躺在地上,脖颈处还“咕嘟咕嘟”冒出鲜血。看着他的尸体,凌风冷冷地道出一句:“你以为自己轻功很好,我就没有发现你在跟踪我吗?哼,自作聪明,你知道吗?这世上最愚蠢的事,莫过于已把刀架在对手的脖子上,却,没有杀他!”

听着凌风的话,秋露仍处在惊魂未定之中,她不敢相信,这一切,竟转变得如此之快,尽管她本也不想杀他二人。她原不欲再开口,可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你,是怎么挣脱绳索的?”

“现在你还问这种问题,不觉得自己很愚蠢吗?”凌风淡淡地走到疾影身后,割断绑缚着他的绳子。

是啊!我为什么还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秋露也在心里问着自己,觉得甚是可笑。

“呵,其实我们都太不自量力了,对吗?”

凌风深吸口气,回道:“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没有,现在说这些哪还有什么意义?这场临时却也算精心的谋划,最终以独龙的死获得了完败。我是不是太傻了,傻到非要用这种愚蠢的方法去和他斗,这世上,还有几人能比自己更了解他?秋露在心里就这样自讽着。

“我想知道,八年前,你进入密探局,就是蓄谋已久的,对吗?”

“不错!”

“那,六年前浮霜背叛密探局,告密皇陵卷轴隐藏的位置,也与你有关?”

“是,”秋露深吸口气,对凌风的问题她多少有些惊讶,似乎他已知道了一切,“的确是我骗他说出卷轴的秘密的。”

“你,骗他?仅此而已?”凌风轻哼一声,一道凌厉的眼神盯得秋露心里有些发怵,“他是因为喜欢你才那么做的吧?”

听到凌风的话,秋露垂下的头猛然抬起,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凌风没有回答她,只是伸手入袖,拿出一件女子饰物,这东西秋露当然再熟悉不过,正是她的白玉钗。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云雨?霜梦?呵呵……”嘴中念叨着,凌风径自笑了出来。

直至此时,秋露再无疑问,只是平添一句感慨:“当真是造化弄人啊!”

“浮霜知道了你的秘密,劝说于你,你却不听,怕事情败露,最后只能对他痛下杀手,是吗?”说到最后两个字,凌风已几乎不能忍住心中的愤怒,眼里快能喷出火来。

“不,浮霜之死,并非我所为,而是另有其人。不过,我并不知那人是谁?”秋露所说,令凌风颇为惊讶,另有其人?会是谁?本以为六年前的迷案今日终于可以有些眉目,不想却又陷进另一个更深更黑的迷洞里。

秋露不知道,正是她的这一句回答,让凌风改变了起初的想法,救得自己一命。

“那,六年前的三大尚书灭门案又是何人所为?是锦衣卫吗?”问到这里,凌风已紧紧攥起拳头。

“我不清楚,不过据我所知,应该不是。”

“万廷还活着吧,”此语一出,看到秋露立刻现出半青半白的脸色,凌风当即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不管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六年前我可以挫败他,如今依然可以,不要以为有什么紫衣幽灵和鞑靼为助就可以赢得了我,密探局的背后有什么,恐怕他还不太了解。”

凌风心中的诸多谜团终于得到了一个彻底的答案,可那个答案,却依旧是个谜团。对他来说,秋露的身上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

“我想,我已经没有再留于此的必要了,疾影,希望你可以做一个明智的决定!”话音一落,凌风便迈步向庙外走去,可这时,秋露却开口叫住了他:

“大哥,就让我再最后叫你一声大哥吧,”看到凌风停下脚步,秋露接着又说道,“冷云这个人很不简单,还望大哥日后小心。”

凌风点点头,迈步走出古庙,而留下来的,疾影与秋露二人,还在彼此默言凝望着……

“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因真的那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只能告诉你,我欠他一条命,必须还!”

“他?万廷吗?”

“对不起。”

“呵,你有必要向我道歉吗?

“疾影,你别这样。”

“好,我不勉强。”

“其实,有时候我是自心底里佩服大哥,仅凭一件饰物,两句诗,便能将所有的事连在一起,梳理清楚。看来,他和冷云之间的这场对决,是终究不可避免的了!”

“你应该清楚,没有人,能瞒得了大哥,也没有人,可以赢得了他。”

“我知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动手?”秋露显然已做好了死的准备,当然,她是希望能死在疾影手里,如此,她便可以偿还她的罪过,她的心也能得到一丝安慰,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别怪我,这,本就是‘影’字密探的使命,和职责。”一枚银针自疾影掌中飞出,只是眨眼之间,凌风已将审判之箱里的那第六柄钢刀架在秋露肩旁,刀面尾端刻了两个字,一面是“露”,一面是“斩”。秋露已闭上眼,准备坦然接受这一切。

这刀在自己手里为何如此的重?重得竟毫无力气挥动?疾影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怎么办?可只是下一刻,他便释然了,原来自己早已完全输给了眼前的这个女子,他根本下不去手。

“你走吧,下次再见,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疾影抬起头,苦笑着,叹息一声,随后,转身朝庙外走去。

秋露看着他的背影,口中轻轻道出:“谢谢你,疾影。”

他心已伤,可她又何尝不心碎,他的那句“绝不再手下留情”比杀了她更让她难受。八年的时间,已经让她爱上了这个她本不该动感情的男人。可惜,命运的安排和因果的错乱,终究还是让他们成为彼此的敌人。再相见,形同陌路,刀剑相向,可如此,他们,果真能做得到吗?

疾影出了庙门,发现凌风正站在林荫之下,仰望朝阳。

“你把她放了?”凌风听到疾影的脚步声,便转过了身。

“请大哥责罚!”疾影自知已犯下大错,当即单膝跪倒在地。

“其实,你杀了她,亦或是放了她,都没有错。杀她是你尽忠职守,放她是你重情知义,所以,我不怪你。”

“大哥,我……”疾影刚开口,凌风便伸手阻了他,继续道:“但你要记住,你是大内第二密探,是审判者,什么是你的使命,希望你刻在心头,因为忘记,就等于背叛。”

“疾影谨记大哥教诲。”

“谨记?你做到了吗?你将我说的话全部抛诸脑后,她说独龙‘应该’是逃进竹林,你毫不犹豫便相信了她;她说对戎戈一行人夜里动手,你依旧没有丝毫怀疑;当她身中紫竹之毒时……,唉!。”

“我……”疾影自知已无从开口自辩,因为这本身,就全是他的错。

凌风扶起单膝跪地的脚边的这个人:“你要清楚你的身份,绝不可优柔寡断。希望今日经此一事,你可以有所顿悟。做人,既应拿得起,就应放得下。”可是说完,就连他自己都笑了,放下,又谈何容易,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密探局的规矩,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感情在密探局里意味着什么,前人为此所偿如此惨重的血的代价,可是,爱一个人真的有错吗?真的……

听到凌风的话,疾影是点头答应了,可至于他究竟能否做到,或许凌风心里很清楚。疾影当然不可能下的了手去杀秋露,所以他才将事情留给前者自己解决,对凌风来说,秋露,还有活着的价值。

“既然如此,现在,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说着,凌风自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递给疾影,“立刻赶往兵部尚书府,一切按照信中指示去做,希望,还来得及。”

凌风说完,疾影便伸手接过信函。

正当疾影准备上马离开时,凌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开口说道:“还有,办完此事,即刻回密探局,别耽搁!”

让歆兰独守密探局,凌风仍然担心,他不希望局里出意外,更不希望歆兰出意外,当然,这些,他是不会对疾影说出口的。可是,歆兰究竟有没有回密探局呢?实际上,歆兰是回去了,因为她在离开凌风不久,便想通了他为何要那么对待她。

这次,疾影再没回头,纵马远去。而凌风,也要去另外一个地方,他要彻底弄清楚心中的每个疑问,他相信那个地方会给他一些想要的答案。

不过,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凌风和密探局正一步一步走进冷云为其所设的陷阱里,尽管其中有些事也是冷云始料未及的,比如独龙的死,可大局却仍牢牢掌握在冷云手里。

风云之争,精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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