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名教(1 / 1)

张溥道:“华夏事事仿效西夷,因何沉沦如此?”

韩永道:“个中原因,后世也未说明白,以学生观之,西夷信奉天主教,华夏信奉名教,破天主易,破名教难,西夷破了天主,而华夏破不了名教,故华夏落后于西夷”。

三人同声问:“先生何意?”

韩永道:“天主信口妄语,而孔圣说生活常识,破妄语易,破生活常识难,如天主说,地球只有五千年历史,后世考证,古埃及立国,便不止五千年,天主又说,太阳围着地球转,天文之士轻易可破此妄语。而孔圣说的皆是生活常识,比如孝,总不能说孝不对,或仁义不对,故儒教难破”。

周延儒心惊道:“为何要破儒教?”

韩永道:“天主以妄语惑人,以致天下不得寸进,儒教不求新知,以生活常识禁锢人心,天下也不得寸进,若当年,胜出的是墨家,天下事或不至此”。

说得三人尽皆失色,说儒教是生活常识,意思就是不用学都知道。还说要破儒教,张溥心道,这是个么人?造皇上的反,造孔圣的反。

周延儒道:“子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因何说名教不求新知?”

韩永道:“孔圣要求知,而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却是禁锢求知,乃是违了孔圣的本意,然名教传至今日,依然是董仲舒那一套,那一套便是禁锢思想”。

周延儒内心赞同韩永的话,却不敢附合。张溥却正色道:“先生何乃狂妄至此,一薄孔圣之说为生活常识,二攻董仲舒为禁锢思想——”

韩永笑道:“诸位拍着良心说,若是孔圣活到今日,会不会拜我韩某人为师?孔圣是求知的,也是讲良心的,诸位为孔圣门徒,需好生继其衣钵”。

这话再次让三人大惊失色,不过三人细想,孔圣若是活到今日,定然会拜韩永为师,孔圣没事到处访贤人,隐者,以便求教,神神叨叨地,哪怕遇到个老农,也说人家是世外高人,求知欲可见一般。

韩永又道:“总结名教,便是先天不足,后天不良八字。先天是孔圣的生活常识,后天是董某人的禁锢思想。此事需厘清,也莫要把后天这笔帐算到孔圣头上,孔圣向来是求知,反对禁锢人心的,只是此儒教非彼儒教也”。

三人闻言,再次心惊,有一种世界观被颠覆的感觉,自已崇信的名教货色底下也就罢了,还是冒牌货,不是原版的春秋名教。

三人有片刻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方以智毕竟年轻些,受到的思想冲击最小,求知欲又最强,他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西夷破了天主,这便是西夷跃居华夏之远因?”

韩永道:“在于一破一立,若是破了天主无所立,或以名教更替之,则天下依然不得寸进。西夷所立者,法制,民主,人道,这是对人,科学,这是对物。要说的是,便是再过数百年,西夷中的多数人,依然信天主,然,世界是少数精英推动的,只要少数精英不信天主,便可推动世界”。

张溥艰难道:“先生薄孔孟如糠秕,欲复百家争鸣之世?”

韩永道:“百家争鸣,后世叫言论自由,凡事,物极必反,言论不可绝对自由,然亦不可禁锢言论,今世言必称儒,便是禁锢言论,然学生想,今世虽禁锢思想,却并不禁锢科学,为何今世于科学也无所成。那天主教,是连科学也要禁锢的”。

张溥问:“名教于后世如何?”

韩永道:“名教只言道,不言术,于治世是艰难了些,所谓道,便是道德,所谓术便是万事之机理,名教可教人如何审案,如何做县官,如何谋军国大计?”

张溥厉声道:“先生之言大谬,名教不为细务,只为维持世道人心,这方是治世之根本”。

韩永道:“名教确有此用,便如那宗教,可改良人际关系,劝人向善。后世两度攻名教,一为五四运动,一为文革,毁侮名教,也是过份,后世对此也多有检讨。然名教为说教,世道人心主要不由说教维持,便是方今之世,名教大行,世道人心又如何?”

周延儒叹道:“不想名教于后世遭此大难”。

韩永道:“蒸馏之水,其质甚纯,然其中也无养份,可名之为纯净水,这便是名教。毁侮名教,应说名教这桶纯净水里无养份,这方是击到要害,然五四与文革,挑不出纯净水的错,总不能说孝顺父母不对,仁义不对,便对孔圣进行人身攻击,又将世间一切不良,丑恶,统统置于名教头上,往名教这桶纯净水里泼灰,说这是桶脏水,这些灰,却是后世硬泼进去的”。

张溥怒道:“这般可恶”。

方以智道:“我兄终是与后世轻薄之辈不同些”。

韩永笑道:“我虽未说名教是桶脏水,却说是桶纯净水,也是要下阿鼻地狱的,只是在第十七层”。

周延儒道:“后世的所谓国学,又是如何折辱名教的?”

韩永道:“弟见了美女,也想多看,如何存天理灭人欲,弟以为,需苦行,若是三天未吃饭,两天未喝水,又接连苦读了两个时辰,见了美女,还欲多看么?苦行方能灭人欲,然这苦行,又需于世有补,比如苦研铳梭汽机,而非天竺苦行僧那般,那般苦行,于世何补?后世所谓国学,里边没知识量,其学问又于世无补,一是无法苦行,二是于世无补,这双管齐下,其中充斥之辈,便可想而知矣”。

方以智道:“先生见过后世所谓国学家?”

韩永道:“弟是宅男,倒是未见过国家大师,倒是见过一个搞就业指导的,即指导别人应如何治生,此人指导一位美女,指导着,指导着,手便拍到美女大腿上,做关切后辈状,还是在央视上,当着亿万人如此”。说罢,韩永又解释了什么叫央视。

张溥是苦行过的,有七录七焚之举,他曾抄书,抄过即烧掉,再抄,连续七次。此时,他对苦行说,甚表赞同,附和了几句。

韩永道:“苦行一词,后世叫精神追求,旁人见着苦,自已却以苦为乐,啊,后世叫充实,充实方能灭人欲。如何充实,一则,所为之事需于世有补,二则,时光不可闲掷,日有所获。而所谓国学,红学,书画,于世无补,其学问构成又甚是松散,学多学少区别不大,如那绘画,便是偷赖,也可将涂鸭之作冒称是所谓印象派,抽象派,此种学术,其中之人,好将兽手置于美女膝上,而若是正派学科,如高等数学,量子物理,外语,苦攻尚不及,又焉有闲心咸猪手”。

这时,船已靠上了韩永的那座高脚屋,四人顺着搭在水里的梁柱,攀上了栈桥,又顺着栈桥,到韩永的高脚屋里坐谈了一会。方以智是头回来,不由又是夸赞这里是神仙居所。韩永道,若是三位常来,我便再搭几座高脚屋,每人一座。说得三人都笑了。韩永有三处居所,水里的高脚屋是一处,岸边是一处,还有林间一处,说起来奢侈,草房罢了,值不了几个钱。韩永将高脚屋与岸边那处居舍腾出,安置了三位贵客,便往林间走去。

当走到一处小院前,听到院里传来孙良鸣的声音:“你流水地出来,省得好打”。然后是孙良鸣妻子的声音:“相公,你别要如此,不过一只梅**”。

韩永便进了院子,见之大笑,只见孙良鸣三岁的小儿子,正象老鼠一样,趴在院中的鸡窝下,孙良鸣正执着鸡毛掸子,虎视眈眈。孙良鸣的老婆见着韩永,福了一福,便回屋了。

孙良鸣见着韩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小奴才将我的青花梅**打碎,那可值数十两银”。

韩永正色道:“这般可恶,着实该打”,说罢,躬下腰来,逗了那小家伙几句,便拉着孙良鸣出去了。

“还有个让老兄破财的所在”,韩永道,“给我搭十座水榭”。

“置这么多水榭做甚”,孙良鸣诧异道。

“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这江南,不说复社东林人物,便是在家的尚书,阁老,也有十多位,我兄不欲结交?”

孙良鸣闻言心动,却道:“这一座水榭,得五十两银,十座——”

韩永道:“我也不好请张大人出银子,一来应天府也甚是拮据,二来,就怕张大人不欲多事”。

“便是栽得梧桐树,待那凤凰来时,张大人若是不肯”。

“这个你却无需悬心,我已与张大人说妥,复社人物可随意来此观摩”。

孙良鸣道:“便依我兄,银子我出了”。

“不是要紧的事,我岂会让你破财,你说此事要紧不要紧?汽机梭铳虽可将凤凰引来,然看上一天,也是乏味,若是有个神仙居所——”

“兄的意思,学生明白了”。

第二天早上,咚咚的锤击声响彻林间,工棚内,气机活塞杆正在锤击一块烧红的铁,在气机与铁块之间,支了个架子,活塞杆穿过架子上的孔洞,正在运动,孔洞上塞的破布,将泄漏的蒸气抹去,水滴再通过倾斜的架子滴入盆中。然而,偶尔还是会有水滴,滴到炽热的铁块上,激起蒸汽。

“此机抵得上三十个锻工”,韩永道。

方以智在一旁道:“我兄高才,学生不虚此行”

韩永道:“学生对铁质也茫然得很,只知后世,这铁质除了要去杂质,还要加碳,这般锤击,想是去杂质应不逊于人,只是这碳如何加”

“加碳?”

“后世的做法,将铁中之碳控制在千分之五内,便化铁为钢”。

二人议了一会儿钢,却是盲人对瞎马,两人都不懂。这时,操作工关了汽阀,汽机停了下来,操作工上前,拧短了换向阀上的一个推杆,再开机,锤击行程便比刚才短了,锤击更密集,但力量却没方才大了。方以智上前看了看,十分疑惑,道:“这阀——”

韩永道:“换向阀,试验工棚有个木质的,一会儿拿给密之兄看”

方以智问:“正在锤击何物?”

“锤击的是铁砧”,铁砧,是打铁时,垫在下面的铁块,是不可或缺的工具,方以智闻言道:“工欲善其器,必先利其器”。

这时,祝况跑进来道:“梦樵由扬州招来的几个伙计到了”

韩永闻言,便由祝况带路,去了孙良鸣家里,进了院门,见堂屋有几人说话,孙良鸣正坐在主座上,两边坐了三个青年。见韩永到了,孙良鸣起身迎接,又与方以智相互结识,大家便落坐,那几个伙计自觉地起身,让出座位。

“我这几个伙计如何?”,孙良鸣道。

“定然是不差的,我若办学,象孔圣那般,弟子三千,将我这点道行传遍天下,天下或可不亡”,韩永道。

“兄每尝以天下为怀抱,学生感佩”,孙良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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