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大附属医院肿瘤科不是第一次听到家属的哭喊声了。老一辈人的去世，亦或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悲伤的气氛时常在里面蔓延。很多医生和护士都麻木的看着这一切。
钟涛走到曹瑞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这个男孩。即便当初走的那么决绝，可是谁又会看到他转身时的悲伤？难以承受的痛让他选择了逃避，这不是虚伪，而是爱的太深，无法面对。
一昧的去责怪，其实是对他的苛刻。仅仅二十来岁的年龄，却要面对最爱的人离去。残酷的现实打破了以往生活在象牙塔里的所有幻想。
哭泣声渐渐停了下来，曹瑞擦了擦眼睛，回头对钟涛说“我想再去看看她。”
钟涛看着他泛红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脸上，两道清晰的泪痕刺的他心疼。
“一切在你自己。”钟涛没有任何理由阻拦他。
曹瑞从地上站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蹲久了，走路一瘸一拐。走廊上全是被刚才哭声吸引过来的医生和家属。医生护士都已经麻木了，这种景象他们见得太多。而有些病人家属则看热闹似的。
曹瑞昂这头，不在乎周围人异常的眼光，轻轻推开人群，这一刻，他放下了所谓的面子，自尊。因为，在生命面前，这些都是廉价的东西。
钟涛陪他又再次来到刘依依的病房，里面的病人家属基本在刚才就已经出去了。有个年轻的小护士正在给刘依依调整液体。忽然看到钟涛和曹瑞，以及门口的一群人，被吓了一跳。
“钟……钟教授。”小护士握着液体瓶的手一抖。
“弄完了吗？”钟涛问。
“完了。”她点点头。
“好。”钟涛示意她忙完就先出去了。小护士连忙推起推车向门外走去。在路过曹瑞那一瞬间，忽然听到轻微的声音。
“谢谢。”
“啊。”护士一愣，顺着声源望向钟涛身旁的年轻小伙子，连忙说“没事的。”
曹瑞独自走到刘依依的病床前，将附近的椅子搬到床边，一个人坐了下来。
“依依，对不起……”曹瑞低下头，沙哑的说。
钟涛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放下了，送了不少。悄悄离开，顺手将病房的门关上了。外面聚集的人群已经散了不少。
“涛哥！”刘能居然在这里“刚才咋回事？”
“你不睡午觉？”钟涛反问。
“我心里这不念着工作嘛。”刘能傻笑道。
“狗屁。”钟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下午有事吗？”
刘能想了想说“没事儿。”
“那陪我去门诊楼顶吹会儿风吧。”
“什么？”刘能一愣，急忙改口道“啊，我突然想起来等会儿要去送孩子上学，哎！你别走那么快啊！”
医院的门诊部和急诊科都在一栋楼里，而外科大楼和门诊大楼紧紧相连。之所以这样设计，是因为很多急诊患者都有手术的可能性，为了方便，在两栋楼脸开了一条通道。
钟涛和刘能顺着这条通道来到门诊部楼顶。天气阴沉，阵阵微风吹拂。而在上面，风更甚，有些刺骨。
刘能缩着脖子，一上来便大呼小叫“真他娘的冷啊。”
钟涛站在边缘，周围全是高楼大厦。没有想象中的俯瞰一切的场景。c大附属医院历史悠久，位处c市一二环之间。随着城市的发展，后面越来越多的新建高楼将其紧紧围住。
“涛哥，刚才刘依依那病房里怎么回事？围着那么多人。”其实刘能也才刚到医院，便看到这一幕。
“刘能，你说我们行医到底是为了什么？”钟涛忽然反问了一句。
“哟呵，转职业了？成哲人啦？”刘能听到这话可就乐呵了起来。
“我时常都在想这个问题。”钟涛转过身来，一脸凝重“没有开玩笑。”
“我觉得你最近是不是焦虑了？想那么多干嘛？我们是医生，职业就是治病救人。”刘能说。
“可是你看看，这么久以来，我们救下了多少人？”钟涛有些激动的大声说“我回国这一年来，有哪一个是治愈的？”
“涛哥，这不是我们的问题。恶性肿瘤当今全世界都没有办法。”刘能皱着眉头说。
钟涛听到这话忽然笑了，笑的十分别扭“那还需要肿瘤医生干什么。”
“额……”这话可把刘能问着了，既然治不了还需要医生干嘛？诊断了回家等死就行了。
“我的老师曾告诉我，即使他在国际上地位如此之高，多么受人尊崇。可他任然时刻感到内心不安。因为不攻克癌症那一天，他心有所愧。那我们作为临床一线的医生，除了见证一个个病人的死去外，还能怎么办？”钟涛摊开手，无奈的说。
“钟涛，医院请你回来是让你带领我们进步，而不是让我们一个一个上楼顶听你自暴自弃的说风凉话！”刘能忽然变得很激动，一脚踢在地板上大声道“你要不干了，趁早走人！省的让人看着恶心。”
钟涛甚至听到了他小声嘀咕“去你吗的。”
气氛莫名的压抑了许多，从来没有发火的刘能今天突然爆发，让钟涛也没有意料到，愣愣的站在原地低声喃喃自语“可是我又该怎么办，李老伯死了，刘依依也快了。我该怎么办……”
“你现在就该沉下心来！找到治愈肿瘤的办法！而不是天天给他们一口一个五年生存率的安慰！他们要得是活下去，而不是痛苦的拖延生命！我他吗就不信了这玩意儿就没办法了！”刘能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也是对心中怒火的发泄。
钟涛失落也罢，刘能发怒也罢。他们皆是因为摆在面前无法解决的困难而生。人类有历史记录以来，从来没有过面对哪个疾病这么无助。哪怕是曾经欧洲差点灭绝人类的黑死病，或者地震，海啸等天灾。
人类的顽强意志使种族延续了下来。可是，面对癌症，真的就等于接到死亡通告，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