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建国说出这番话后，整个会议室一片寂静。都在紧张的等待付华发话。敬金的座位离黄建国较远，他和黄建国是唯一坐在主席台的医院内部人员。他用余光瞟了一眼站着的人，并不担心自己因此受牵连，毕竟付华明确表示了，这次内部会议的主要问责内容，是医院管理。他只负责党建这一块。很少插手行政。既然黄建国已经主动担责，那么后续程序可以想象了，就看上面的态度。而这种态度肯定不是付华一个人能决定的。c大本就是副部级单位，而附属医院按行政来算的话，也是正厅级。甚至，作为科学院院士的黄建国平时可是享受的正部级待遇！关于他在管理失职上的处理，省卫计委不能决定，分管省领导付华也不能决定。这需要省委主要领导和国家卫计委领导商议后才能决定，特殊情况下是需要上报国务院的！
长期待在我国体制内的人都知道，任免一个领导干部的程序非常复杂，都需要经过会议讨论。虽然最终拍板的还是一把手。但是法定程序的复杂性可见一斑。
所以，付华今天来不是通知人事任免的。他没这个权利。而现在看来，他的目的达到了。
黄建国仿佛苍老了很多岁，他今天必须在这里担责，付华的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只是没有点名指姓而已。即便脸皮再厚，他也稳不住了。与其被领导拔出来，还不如主动站出来。付华跟他没有任何私人恩怨可谈。身居高位的他明白。付华今天能够在医院高层会议上不留情面，不是他个人的意思，而是省上主要领导的意思。
“黄院长，你在这里也工作了十几年了吧。”付华出乎意外的没有发火，语气也放缓了些“c大附属医院这些年来的风风雨雨，虽然作为我省的医疗权威，但是仍遇到不少困难。特别是在新千年之际，c大和医科大学的重组合并，我记得你力排众议，为医院的发展也是尽心尽力，立下汗马功劳啊！”
“省长，作为主要领导，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并不能算什么功绩，我也没有追求过多得荣誉。只是，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处在这个位置都会想方设法的把医院往好的方向发展！哪怕一辈子服务于这个岗位。可是有些事也不是我个人能够左右的。这次医院被查出许多医生药品抽成的问题，是我在管理上的失职，如果平时加强思想教育，也不会出现今天的状况。我甚至觉得，在这件事上，我的问题比他们还要严重。”
“老黄！”敬金被他这一番“心里话”吓了一跳，不顾影响的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声。
“敬书记有什么意见吗？”付华转头问道？
虽然敬金声音小，但是安静的掉下一根针也能听见的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听见了。
“付省长，里书记。”既然被发现了，敬金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说“医院到今天这个样子，我认为不能只抓着黄院长的管理失职来看待。就像社会里的警察无论怎样也防不了有心的小偷一样。”
“我不认同你的意见。”李春贤忽然开口“假如像你所举的那样，警察的意义还存在吗？”
“我……”
“多一个小偷，警察都要而且必须去执行他的任务，因为他必须对得起肩上的警徽！”
敬金被堵的哑口无言。
“医生犯错，他们已经受到了监督者的调查，甚至还要承受法律的制裁！但是其他人失职又怎么办？”付华目光在台下扫了一圈，医院的高层们心里紧张，不知道他口中的责任到底会牵连到多少人。且不说已经被巡视组调查了的后勤部彭部长，现在省上，卫计委也来追责。人人自危，大气不敢出。更没人敢主动出头发表“意见”。
黄建国从刚才站起来后便一直没有坐下，沉思了片刻后，忽然开口道“我愿意在全院职工大会上做检讨。”
付华眯着眼，缓缓说道“黄院长你能够主动承担责任，说明你已经认识到了问题，这是好事。但是要做检讨的话也得经过我们的同意。”他把目光转向身旁的李春贤问道“李书记，你觉得呢？”
“我赞同。”李春贤点点头说“作为国家高级干部，黄院长的做法也充分体现了现今行政干部的做事原则，值得提倡。”
“行，既然你愿意主动检讨，那就在这周内安排一次职工大会。我们刘不参与了。”付华看了李春贤一眼。
黄建国点点头。付华和李春贤没有必要参与医院内部会议，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黄建国今后的仕途如何，现在还看不清。
会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黄建国等人将两位领导送走后并没有直接回到办公室，敬金走到他身旁小声说“问题也没想象中那么严重啊。”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今天在黄建国主动提出检讨后，上面同意了。也就是说，上面愿意给他一次悔改的机会，而非直接“判死刑”。
黄建国忽然感觉一丝凉意袭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门诊大楼上的医院违章，淡淡的说了一句“万事听天由命吧。”
另一边的钟涛刚刚做完手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行政楼里所发生的事他并不知道。休息了片刻后，拿出一张小纸条，上面有一串数字。这是刘依依交给他的号码。钟涛将数字输入手机拨号盘，手指悬在绿色的拨号按键上，他犹豫了。打过去会不会有人接？也许那个男生已经换号了。还有，如果接通了，他该怎么说？实话告诉他刘依依的现状吗？这些问题让他迟迟按不下手。
忽然烦躁的删掉所有数字，不知为什么在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往往没有手术台上的熟练感。就像对待感情一样，扭扭捏捏，始终表达不出自己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