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了书香苑，柳氏瞥向叶雅歌，见她满脸阴冷，秀丽的面容像结了层冰般，便哼道：“既然心有不甘，又何必轻易放过她？”
叶雅歌冷漠地瞥她一眼，语气嘲讽：“不然你想怎样？父亲明显偏心于她，便是她有错又如何？你敢违抗父亲吗？”
柳氏的脸色顿时变得青紫，忍了又忍，她终是忍不住愤声道：“元娘，你非得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吗？”
“我不过是提醒你不要露出马脚，你做贼心虚，若太过畏惧父亲，他迟早会发现端倪。”
“盛郎的事情只有你跟我知道，只要你不提，他怎么可能会发现？”尽管很是心虚，可柳氏依然梗着脖子低喊道。
“别再提那个男人的名字！”叶雅歌沉下脸，语气不耐地说道：“你既然明白父亲不会知道，就不要在他面前畏手畏脚，更不要摆出一脸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的模样！”
那个穷书生至今下落不明，她暗中派人找过，却一无所获，这件事情始终是横在她心里的一根刺。
但这些不能告诉母亲，她实在窝囊，明明没胆却偏要犯事，若她知道那个男人随时都可能出现，她绝对会自己把自己吓崩溃。
“我知道了。”被女儿当面训斥，柳氏面上臊得慌，偏偏却无从发作，只能生硬地挪转话题：“你真的就这样放过那个贱蹄子了？”
叶雅歌冷笑了一声：“我是受了委屈还忍气吞声的性格吗？”今日叶婉兮让她受的委屈，她定然会加倍奉还回去！
想着，她抬手摸向怀中，却摸了个空……那个装着剧毒的瓷瓶不见了！
她猛地停下脚步，回眸看向身后的书香苑。
“怎么了？”柳氏满脸不解地问道。
叶雅歌攥紧手心：“没什么。”
叶正凌还呆在书香苑里，即便她此时回去能找到那个瓷瓶，却一定会被他发现端倪，而她没办法解释清楚。
反正叶婉兮是个瞎子，别说不一定能发现瓷瓶，即便发现了，它的味道像酒，也断然不会让人起疑，只会被当成秽物扔掉……当然，如果叶婉兮能自己不小心喝下它是最好！
而书香苑中，叶正凌良久都没有说话，倒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毫无疑问，兮兮是他唯一在乎的女儿，可这些天里，他总有种看不透她的感觉。
他一直以为她会无忧无虑的长大，每天只需要呆在深闺之中绣绣花，弹弹琴便可，但她既敢亲自将前来过礼的媒人赶出府门，再肆意折辱，又能在灾荒爆发，满城戒严时站出去施粥赈灾，救济灾民，还敢深入瘟疫爆发之地，跟染上瘟疫的流民们共同进退……这样聪明狡黠，有勇有谋，且不惧生死的姑娘，若放在别家，他定要好生赞叹两句，可当她是自家闺女时，他只觉胆战心惊。
人怕出名猪怕壮，兮兮这般高调行事，实在招人嫉恨，也为她在暗中树敌无数，太过危险。而他的势力不在京城，若有危险靠近，他很可能护不住她……如果她能像元姐儿一样，就只是个不谙世事，且千娇百宠的小姑娘该有多好！
偏偏这不是她的错，是他没能为她提供安逸生活的环境，所以他很痛苦，她过得越不好，他便越痛苦。
叶婉兮并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只是觉得气氛实在沉闷，便先一步出声：“父亲，你若生气，就责骂我吧。”
叶正凌抬眸，见她一脸任打任骂，绝无二话的模样，又是心疼又觉心酸，最终轻叹道：“兮兮，元姐儿毕竟是你的姐姐，你们再过不和，也不该动手。”
顿了顿，他补充道：“这样，于你的名声不好。”
叶婉兮弯着眉眼笑：“我总觉得父亲不是那种拘泥于名声的人。”
叶正凌瞪眼：“我确实不在乎那些虚名，但你不一样，你待字闺中，名声跟你的性命一样重要。”
“可是父亲，如果我把性命看得跟性命一样重要，那我这会儿已经活不下去了。”叶婉兮轻笑着，声音中故意带着点儿漠不在乎：“京城中关于我的谣言满天飞，毁誉参半，但我明明没做过恶事，既不是什么妖女，更不会妖术，如果硬要斤斤计较，我这会儿多半已经吐血身故了。”
心猛地一痛，叶正凌哑声道：“你不该去趟那些浑水。”
“可我是正确的。”叶婉兮辩驳道：“包括今日的事情，我也没有错。尽管我这么说您会觉得伤心，但我跟长姐势如水火，绝无缓解的可能。”
前世她孤身一人，只有红菱陪伴在她的身边，而叶雅歌毁了她的容貌则罢，还趁她出任务的时候对红菱百般折磨，在寒冬时节往她的衣裳中放冰块，看着红菱冻得直哆嗦，却隐忍着不敢出声的模样，仅仅是叶雅歌那时候用来解闷的趣事之一。
若非她提前完成任务归来，红菱会被活生生地折磨到死。
这一笔笔的仇，她始终记在心头呢，不曾忘记，更不会忘。
她绝对要一桩桩的从叶雅歌身上讨回来。
看着她笑意盈盈的模样，叶正凌只觉心惊肉跳。
他是从尸山血海中走过的人，故尽管她刚刚只流露出一瞬的杀意来，他依然察觉得清清楚楚。
而就在刚才，他都觉得姐妹俩之间的矛盾不过是小女儿之间的打打闹闹，虽然有失体统，却不至于见血……可现在他知道他错得彻底。
既显杀意，矛盾必深。
“兮兮，”他斟酌着言辞，有些艰难地劝诫道“我不管你们之间曾发生过什么事，但你们是嫡亲姐妹，这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你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知道吗？”
“知道。”明白他在担忧着什么，叶婉兮点点头，主动承诺道“父亲，你放心，只要你在，我便不会杀她。”
这话说得好像她要杀叶雅歌乃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般……叶正凌略微不解，想要深问，却知道她不会解释，也怕适得其反，最终避过此事：“今日的事情到此为止，元姐儿那边我会去安抚，你好生休息，明天的宫宴不要失礼。”
“好。”叶婉兮颔首答应。
等叶正凌离开，红菱将一个葫芦状的白色瓷瓶轻轻放到叶婉兮的手心，并轻声说道“小姐，这是刚刚从大小姐身上掉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