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车里,车子有些颠簸,似乎正在赶路。
落叶抬头看,小萤正紧张地看着她,眼睛写满了关怀。
“落叶姐姐。”小萤小声叫了她一声。
“我们在哪里?”落叶脸色苍白,眼神飘移,她的精神似乎有些恍惚,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我们在马车上,你已经晕睡一天一夜了,雪野阿姨她们将我们带出了腾龙山脉……”小萤还没说完,落叶就觉得头很痛,伸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小萤咬着下唇,落叶现在的情况真的不怎么乐观,不由得她不担心。
过了好一会儿,落叶觉得精神稍微好一些了,才让小萤说下去。
落叶晕过去之后,火冷魂接住了她,才没有让她倒在地上。
风盈盈和凤飞飞想靠过来表示一下关心,却被火冷魂拒绝了,这一次,瘦削男孩直接站在了火冷魂身前,替他挡住了风盈盈她们。
雪野替落叶把了脉,又展开灵识观察落叶的精神,发现她只是由于一股气岔在心里,呼吸不顺而晕过去而已,没什么大碍。
雪野说,落叶心里积怨太多,藏着很多的坏情绪,她的身体才会变得那么差,以致一下子呼吸不畅就晕过去。
雪野给落叶服了静心丹,她见落叶和火冷魂走得那么近,以为落叶是火冷魂的女朋友,特意交代火冷魂要好好照顾她,不能让她想太多了。
雪野数落火冷魂的时候,那个担心和埋怨的语气,像极了一个妈妈在教训自己的儿子,沐春、纹麟和椿嶂看了在心里偷着乐。在虎贲血煞团,也只有火云老大和雪野敢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数落火冷魂,火云老大是火冷魂的爷爷,当然有这个资格了,雪野虽然不是火冷魂的谁谁谁,却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从小就悉心照顾他。偏偏火冷魂唯一甘愿服从的人就只有她,有时候就连火云老大说他他也不会听,只听雪野的话。像沐春这样的年轻团员,私下开玩笑的时候都说雪野厉害,竟然连火冷魂都治得服服帖帖,不是妈妈胜似妈妈啊。
面对雪野的质疑和数落,火冷魂变得温顺多了,低下头不语,不解释也不争辩,就像一个孩子受到了母亲的责备后变乖了一样。
旁边小萤看到这样的情况,顿时对雪野刮目相看,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海水倒流、地震雪崩、六月飞雪,她都要向雪野请教到让这个万年冰雕乖乖听话的方法。
关于下山之后的去向,落叶没有说清楚,不过火冷魂提到,在下山的时候落叶曾经说过无过想回帝都,好像是为了弄清楚一些什么事情,所以火冷魂让雪野带着落叶和小萤回帝都。
雪野刚好想去见轩远天,问他一些关于火情天的事情,于是就顺着火冷魂的意思。另外,何夕到了腾龙山脉的事情关于火情天,这个消息必须让火云老大知道,雪野派了纹麟回大本营作报告。
风盈盈见火冷魂完全没有理会她,从头到尾将她晾到了一边,心里大急,这可是整整两百万啊,她可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两百万个金币突然消失不见,死赖着要跟了去。
火冷魂却不管她,只是跟瘦削男孩交代了一件事,严防风盈盈,如果她再敢接近落叶一米之内,斩立决。
雪野见火冷魂始终将自己放出来,不和她们一起去帝都,心里好奇,问他有什么打算。
火冷魂几乎不向人说自己心里的想法,尤其现在这么多人的时候,他最喜欢的还是保持沉默的状态。不过雪野问起,他只得硬着头皮说出来,说打算沿着怒河而下,看一下是否能够找到无过他们。但不管结果怎样,火冷魂都会到帝都去和他们会合,不过具体时间还没有确定。
而趁着众人围着落叶手忙脚乱之时,烈豹猎师团的猎师们却悄无声息离去了,这在当时的众人心里留了不少疑惑,明明这班家伙也是冲着钱来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方,舍得放弃了整整200万的金币呢?
雪野却不管离裹他们,带着雪野和小萤离开了归山,风盈盈当然不会让那200万金币落空了,带着凤飞飞几个团员跟了去。
现在每个人都有了坐骑,行进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只是用了两个小时,便来到了离归山最近的一个城镇。为了给落叶多休息,而且现在又没必要赶路,雪野特意在镇上租了一辆马车去帝都,小萤则肩负起照顾落叶的重担。
听完小萤叙述完之后,落叶久久不语,可以明显看出她的情绪非常低落,好一会儿,才又低声问:“他们真的都死了吗?”
“是吧,据那个风盈盈说就是这样,她说她爷爷亲眼看到,只有一个林敏活下来,其他的都死了。”小萤不想隐瞒落叶。
落叶的眼睛又开始湿润了:“是火情天杀死他们的吗?”
“这……”小萤露出为难的神色,雪野向她交代过为了彻底了解火家和神龙架之间的仇恨,就让这一段过去成为历史,最好不要说出来到底是谁杀了神龙架的几位族人。
不用小萤回答,落叶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了,露出了绝望的神色,闭上了眼睛,但是泪水还是不听话地涌了出来。
小萤见了,伸出白皙的双手,紧紧握住落叶的手:“落叶姐姐。”
“为什么要这样,火情天是我爸爸妈妈的好朋友,他为什么要杀我爸爸的属下,那个紫若又是谁,为什么偏偏偷了绿戒,却又不承认,还要什么自杀以示清白!真的想要证明自己清白的就去把绿戒找回来啊,她以为死了就可以表示自己的清白吗?”落叶越说越激动,最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自从无过被击落悬崖后,愧疚、无助、自怨自艾、悲痛等消极情绪一直萦绕在落叶的心头。不想小萤为她多作担心,落叶唯有隐藏心中的痛楚,强颜欢笑,白发老人离去的一番话是给了她信心,可是她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说,是她自己害了无过。
其实落叶心里一直不开心,小萤心思简单没有察觉到,火冷魂倒是发觉了,可是他又不会安慰人,只能静静地坐在旁边陪着她。就算如此,落叶心里的悲痛始终得不到释放,阴暗的情绪不断噬食她的内心,进而折磨她的身体,终于在听到风盈盈说出来神龙架众位族人死亡的噩耗时,不安的情绪达到了顶峰,她一直强撑着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才晕了过去。
小萤见落叶哭得那么厉害,不断地安慰她,努力使她的情绪安定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落叶哭累了,一阵沉重的疲惫感涌上脑袋,顿时感觉脑袋短时间的空白,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竭斯底里,呆呆地看着马车上的木梁,仿佛是跟小萤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明明每一个人都活得好好的,怎么一下子说没了就没了,林纾叔叔是这样,几位长老爷爷也是这样,无过也是这样……说走就走,一点都不顾活着的人怎么办,他们怎么能这么自私,怎么这么……”落叶的声音渐渐变小,渐渐耳不可闻,闭上了眼睛又昏睡了过去。
落叶第二次醒来已经是天黑了,这一次是躺在了屋子里的床上。
小萤一直守候在落叶身旁,见落叶又醒过来了,端了一碗粥到床边,说:“雪野姐姐说了,你很久没吃东西了,要喝一点粥补充体力才行,不然可熬不到帝都。”说完舀起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等凉了一点就喂给落叶吃。
虽然小萤这么一说,落叶依然没有什么食欲,低声问:“我们要去帝都吗?”
“嗯,你的林敏叔叔在帝都,据说是被轩远天叔叔救了。”小萤见落叶又不想吃,正想着办法让她把粥喝下去。
就在这时,门吱一声打开了,进来的是雪野。
小萤现在和雪野的关系可好了,一见她就喊出来:“雪野姐姐。”
“嗯。”雪野看小萤端着一碗粥发愁,便知发生什么事了,走过来坐到床边,对落叶说:“落叶妹妹,为什么不喝粥,你不喝的话,没有体力怎么去找林敏呢?”
小萤在一边说了:“我刚才也是这样劝落叶姐姐的,可是她就是不愿意喝粥。”
“是不是粥不合胃口啊?”雪野试着说。
“没有,只是觉得很累,不想吃而已。”落叶见雪野和小萤的神情很担忧,不忍拂两人的心意,说:“那我吃一点吧。”她们说的是实话,现在落叶都觉得自己身体很虚弱,如果再不补充能量,只会越来越虚弱,到时见到林敏叔叔,怕他又会责怪了。
趁着小萤喂落叶喝粥的时候,雪野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最后下定了决心,轻轻咳了一下,才说:“落叶妹妹,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讲,但我觉得还是跟你说明白的是好。”
看雪野这么郑重,落叶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小萤也不舀粥给落叶了,两女都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看到两个小女孩这么认真,雪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这事与我们少团长也有关系。”
一听雪野提到火冷魂,小萤马上变得非常活跃,兴奋地看着雪野:“冷人,他怎么了,是不是被虎兽吃了,还是掉落山崖摔断了全身的骨头?掉进河里溺水死了?遭受五雷轰顶而死?被紫外线杀死了?又或者是发生了泥石流、坍塌、地震……将他活埋了?”她这一串话语速极快,而且一口气说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显然出了极佳的口才,最重要的是将落叶和雪野听得“目瞪口呆”:哪有人一开口就诅咒别人出事的?
雪野才和小萤认识一天,还不是很了解小萤,落叶却觉得有点奇怪,小萤不像是说出这种话的人。没错,小萤是非常怨恨火冷魂,但她一般会说将他拆皮煎骨算了,最多最多了也就是诅咒火冷魂不得好死,却不会想到这么多不得好死的名堂。
“你是不是和风盈盈在一起聊过天?”落叶微微一笑,如果这话从风盈盈口中说出来,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虽然才见一次面,但风盈盈古灵精怪,伶牙俐齿,特别是此人说话三句不离钱的本性,着实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被落叶看穿了,小萤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那又有什么关系,盈盈说得对,冷人的确坏死了,不让她靠近落叶姐姐,所以她才会如此诅咒他。”
“你不是很讨厌她的吗?”落叶笑着反问。
“哪有,不跟你说了。有雪野姐姐陪你,我也要出去走走,呆在这里闷死了。”小萤说着将那一碗粥重重交到雪野的手上,逃也似的走了出去。
看着小萤狼狈地逃跑了,落叶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雪野姐姐,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是不是……和我们少团长……”雪野说着说着,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了。落叶也是灵师,第六感超灵敏,立即感觉到雪野想要表达的意思,唰一下脸红了,低声说:“没有,冷魂是我们的好朋友,雪野姐姐不要想多了。”
听到落叶亲口否认,雪野也着实踏实多了,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见你们和少团长关系那么好,才会误会你。因为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少团长愿意让女孩子靠近他身边五步之内,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状况,所以想多了。”
听雪野这么说,落叶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问:“那他有没有碰过女孩子的手?”
“肯定没有啦,就算他有这样的心,他也不敢。表面上少团长为人很冷淡,戒心特别强,可是他热心肠得很,只不过不会表达而已。我们团里也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可是都被他冰冷的样子吓住了,哪还敢接触他。”雪野说着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注定要让人操心不少。
被雪野这么一说,落叶想起了在归山上,火冷魂见她心情不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静静地守护着她。的确这样的举动让她感动不已,这么看来火冷魂是一个挺有责任感的男孩,就是不善于言语,可比起满嘴废话却惫懒又甚不正经的无过,他算好多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重新出发,离开驿站,前往帝都。
经过两天的休息,落叶已经好多了,但雪野依然让她坐在马车上。
小萤见她好得差不多了,便不愿再和她一起坐马车,说坐在马车上很闷,她不能总是坐在马车上,要看一看外面的风景。
就这样,只剩下落叶一人孤零零地坐在车上,时间一久,落叶也觉得有些闷,于是打开车窗往外看。
瘦削男孩骑着马,一声不吭地跟随着马车,见落叶看过来,对她扣胸行礼,却依然没有说话。
旁边风盈盈看了,低声问小萤:“这个男孩是不是哑巴,我怎么从来没有见他说过话?“
别看风盈盈说话容易得罪人,但她外交能力超强,和小萤说不够几句,就让小萤改变了对她的看法,不仅如此,这才两天相处下来,她便和小萤打得一片火热了。特别是说到火冷魂的时候,两个女孩更是义愤填膺,激动万分。恨不得立即将他五花大绑,然后一脚重重地踏着他的胸口,恶狠狠地说:凌迟处死、五马分尸、断手断脚、割鼻子、削足、刺面、狗头铡、宫刑……想怎么死,你自己选一项。不过,只要肯交一百万,不,是一千万金币作为赎金,还是可以免罪的,但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起码要被鞭打五百下,棍杖几千下……这是风盈盈后来加上去的话。
宫刑?是什么玩意,其他的小萤还可以理解,不过这个宫刑小萤可理解不来,急忙追问风盈盈这是什么。
凤飞飞一直在旁听着,这时笑着插嘴说:“就是皇宫里的太监嘛。”
“太监,又是什么啊?”小萤越听越糊涂。
风盈盈知道小萤常识匮乏得要命,而且她本来就不知道宫刑是什么,她也只是同团里一些男孩说起而已。不过听说这个刑罚可要命了,会让人断子绝孙,风盈盈也想不到有什么刑罚这么厉害,于是随便糊弄一下小萤:“就是将人的四肢都砍去,只留下一个脑袋和身体,很恐怖的。”
旁边的凤飞飞听到风盈盈的话后笑个不停。
小萤却没有管这些,恶狠狠地笑了:“这么恐怖啊,不过刚好适合这个死小子。”
经过宫刑风波后,小萤已经把风盈盈当作自己的亲妹妹看待了,这时见她问起瘦削男孩的情况,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是没有见他开口说过话,但无过说和他聊过。”
“那他不是哑巴了?”风盈盈猛地转了转漆黑的眼珠,顿时有了主意,策马上前,走到瘦削男孩身旁。
小萤骑着麋鹿赶了上去。
“大哥,不好意思,我上次捡了你的诛魔,是我不对,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了。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吗?”风盈盈很诚恳地对瘦削男孩说。
瘦削男孩看了她一眼,警戒心突然变得强了许多。
“真的,我是很有诚意向你道歉。”一看到瘦削男孩冷淡的表现,风盈盈着急了起来,急忙向他解释:“如果你不原谅我,我……我就抱着你不放了。”
风盈盈说着,从自己的马上一跃而过,跳到了瘦削男孩的马上,真的死死抱住了他不放,一边还大哭了起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吗?”
小萤见到风盈盈不避嫌,抱住了瘦削男孩,早就呆住了:这个女人未免也太强悍了吧,连男人都敢抱?在冰之海,任何男女有别的事情都要严格区分去做,不能越界而为,如果这事发生在冰之海,风盈盈早就给人抓去浸猪笼了。
瘦削男孩见风盈盈说抱就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抱住了,运起斗气,将风盈盈震下了马。
风盈盈虽然是凤仪狩猎团的大千金,却懒于练习心法和剑法,所以手脚功夫平常得很,被瘦削男孩一震便震倒在地。
被瘦削男孩这么粗鲁的对待,风盈盈佯作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很自觉地爬上了自己的马。
像凤飞飞这些和她相处久了的人都知道,只有别人吃风盈盈的亏,绝没有风盈盈吃别人的亏,所以对于风盈盈的所作所为都不觉得奇怪,也不想过多干涉她,说不定人家正在干“正经事”呢。
雪野也听说过风盈盈年纪小小,但有一个小女诸葛的外号,聪明得很,所以便在一边细细观察她做了什么。
果然,风盈盈在上马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下。